“杨家这么高的门第,我儿不屑攀。我儿翩翩俊郎君,还愁娶不到妻。”
“那怎么办?定都定下了。”钱镠苦了脸。
“你惹出来的事,自己想法子。”
钱镠怒了,破罐子破摔:“我反正没法子,要推你自己想办法推去。”
“你……”吴氏放声大哭,“我真是错嫁你了。”
外头围观的下人纷纷对里头之事议论纷纷,直言这次的事大了,一向夫妻和睦的钱氏夫妇都吵成这样。
唯独吴六看出了里头蹊跷,此事杨行密意在挑拨,董昌愚蠢被其利用,他爹不能公然与董昌反目,自然在明面上只得答应。他娘那么聪明怎会看不清,但如今却在闹,只有一个可能——演戏给别人看。
吴六于是走出人群进屋,跟着去演了。
一进屋,吴氏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哭着扑向儿子:“我苦命的儿啊,你自小身体就不好,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到这么大,能出去骑哥马挥几枪了,结果就被那不怀好意的给看上,还要你跟着去外头,这是什么命啊……”
“……”吴六赶紧一面扶住吴氏,一面调整神色,同摆出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同时心里嘀咕:娘嘞,我小时候身体是不好,可你本着身体越不好就越得去玩,把我往熊孩子里一丢就完事,全凭我一人斗智斗勇活下来的,顾和尚就是那个时候收的铁小弟。
“好啊,连你也一道来气我。”钱镠一见吴六的脸色,开口骂了。
吴六回以不逊的神情,钱镠愈加怒了:“逆子,你懂不懂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吴六花了好久才把这句许久未在本朝提及过的名言给想了起来,这句在前朝被奉为孝道底线的名言,在民风开放的本朝简直就是句废话。本朝连皇室都有爹抢儿媳妇,儿子要爹的女人的事,还有什么女帝女臣之类的。大家对媒妁之事皆看得很淡,谈婚论嫁也一般以子女同意为主。这会见他爹提了起来,若不是演戏,吴六连辩都懒得辩。
“爹,娶妻贵在和睦,若是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进门,家门必不合,不合必生事端,恕孩儿不敢苟同媒妁之事。”吴六一口拒绝。
“你!!!”钱镠气得直砸东西。
吴氏比他更绝:“好哇,冥顽不灵是吧,这家我待不下去了,我们合离,儿子我带走。”
“合离就合离。”钱镠沉声。
吴氏哭着带着吴六离开了前堂,气冲冲往后院走去。钱镠亦是气红了脸,一声不吭。
不多时一下人急匆匆跑进了前堂:“老爷,你快去劝劝,夫人正在收拾东西呢。”
钱镠一听,本想说一句:“随她去。”可一转念觉得不对,纠结了一会,气声说,“我去看看,容不得她胡闹。”
钱镠一进吴氏居住的院子就驱散下人,紧闭院门,大有和夫人好生谈一番的气势。钱府上下见此阵仗皆大气不敢出,走路都绕着走。
然此时院中偏堂内的情形却是大相径庭,吴六抱臂扶额站于一旁,钱镠和吴氏相互得意看,眼中竟是:怎么样?我演技不错吧。罗诏谏则品着茶笑着,像极了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
吴六只好出声:“父亲,母亲,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的婚事。”钱镠拍桌,“癞□□想吃天鹅肉,我家老六岂是那杨家女儿想嫁便能嫁的,也不想想就杨行密那尊荣,他女儿能好到哪去?一根杂草登金屋。”
“就是,还图谋不轨,扯上董昌当众挑拨离间,亏他拉得下脸?”吴氏补充。
那也是董昌傻,这么明显的坑愣是往里头扎,吴六心想,好整以暇看着双亲继续演。
钱镠也不负其望,接着拍桌了:“所以既如此,儿子,爹已经给你备好快马,你连夜出城,逃婚去。”
“……”吴六默,杨行密此举挑拨为上,成婚为副,为达挑拨之目的最终达成,弃嫡子而求庶子的事一定干得出来,左右董昌已先入为主认定他爹钱镠有另投他人之意,见杨行密如此坚定要结亲,不会怀疑其目的,只会愈加愤怒他爹对其的反叛。
因而逃婚这条路行不通,他爹妈如此通透之人,怎会看不穿,吴六便继续好整以暇看。
吴氏见状跟着补充,掏出张名单:“儿啊,若是那董昌敢派人追你,你大可去找这些人。”
吴六接过吴氏递来的名单,当下一愣,名单上皆是八镇军钱镠旧部,当年随钱镠一道出山之人,威胜军、武胜军改编之时,这些人被董昌有意分化,分布浙东道各地,相互间很难接触。
让他逃婚离城去找这些人掩护根本无用,吴六看向爹妈:“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说清楚。”
话音落,钱镠和吴氏同时一愣,吴氏率先给出了反应,收其方才和钱镠一道演戏的不正经,端庄的往茶桌前一坐,捧起杯茶,品了口对钱镠笑说:“我不与你掺和了,你自己解释。记得,有些事在我儿面前是瞒不过的。”
“老六啊,爹对不住你。”钱镠一正经就先弃了当爹的架子,真心实意给儿子赔不是起来,“我当初说过,你们几个的婚事都自己定,我绝不干涉,不想啊,别人都差不多了,就你这出岔子了。”
吴六并未计较这点,明着就是杨行密使诈,不是他爹的错,便道:“父亲不必如此,倒是先解释下这名单是什么意思?”
钱镠一听谨慎问:“我儿已看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