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已经带头冲下山去了,他是太学卒业的秀才,他都不怕死!尔等的性命,莫非比他的还要值钱?!”刘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浆,继续挥刀高呼,“跟我喊,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流民们听不懂太学是什么东西,却能看得见,舂陵刘家庄庄主的亲弟弟,骑着一头青牛冲向了官军。顿时,心中的钦佩压住了畏惧,扯开嗓子,将“杀贼”两个字,一遍遍重复!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刘秀双腿夹紧青牛的脊背,脚跟不停地上下磕打牛腹。牛跑得很慢,远远慢于他平时所骑的战马,但是,胜在稳健。他胯下的这一头,和身后的另外九头,根本不用训练,步伐就一模一样!
此外,顺着山坡往下跑,再慢,也超过了徒步上冲。而青牛的身躯,远比人类粗壮,甚至比敌军的战马,都粗上几重!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
严光带领着两百名脸色发白的庄丁,迈步紧跟在自家“骑兵”之后。一边跑,一边带头大声高呼。
他武艺远不如刘秀,胆色和对形势的判断能力,却跟后者不相上下。山下的敌军,数量足足有三千。而自家这边,庄丁却只有两百。两百名庄丁,贸然冲进十五倍于己,且装备精良的敌人当中,肯定顷刻之间,就会被杀得溃不成军。然而如果紧跟在“骑兵”之后,借助“骑兵”从敌军中撕开的豁口向里冲,却能将自身攻击力发挥出数倍,并且随时都可以对“骑兵”提供支援!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杀贼!”
“杀贼……”
连绵不断的呼喝声,迅速传下了山坡,传进了蔡阳县宰李安的耳朵。后者心里一哆嗦,本能地就放缓了战马速度。
情况不对,非常不对!从刘家某个族老的出首密报中,他已经清楚地得知,城外小黄梁上叫嚣的这支队伍,乃是反贼派出的疑兵。规模只有一千二百出头,并且其中一千人,都是根本没受过任何训练,甚至连跑步的体力都不具备的流民!而带领这群疑兵的,也不是什么成名已久的英雄豪杰,仅仅是刘家刚刚从外地归来的晚辈刘秀。在家时没学过武艺,读书时拜的老师是个大儒许子威,平白荒废了四年光阴和铜钱无数,最后却连个官职都没捞到,直接被太学给扫地出门!
兵不像兵,将不像将,如此弱旅,蔡阳县宰李安,岂会还选择再度委曲求全?!听完送信人的汇报之后,他立刻派心腹去迎头阻拦新野县宰潘临,要求对方务必将计就计,在育水河畔拖住叛军主力。待自己先收拾了城外的疑兵,前后夹击,一战而竟全功!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尽在掌握。潘临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敌军主力,也如他所愿,被潘县宰拖在另外一个战场,无法顾及这边。只是,只是,山坡上的那群流民,为何不立刻四散奔逃?那些刘氏家丁,面对十倍于其规模的官军,为何还有胆子发起迎头对攻?!
“不可能,一定哪里出了问题!”谨慎了半辈子的蔡阳县宰李安,越听心里越发虚,干脆直接带住了战马缰绳。努力仰起头,他定神再度细细查看。目光透过自家队伍踩起的滚滚浓烟,忽然隐约看到,数只头上长者犄角的怪兽,迎面碾压了过来!
“不可能!”刹那间,李安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掉下马背。“绝对不可能!”
刘家小子是太学弃徒,怎么可能请来妖兽助阵?他若是真有招神引怪的本事,皇上早就封他做将军了,怎么可能任其流落江湖?!
然而,他越觉得难以置信,怪兽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却越发清晰。锐利的犄角,肥硕的身躯,每头恐怕都有两三千斤重,与蔡阳县的兵丁迎面相遇,刹那间,就将后者撞得倒飞而起,筋断骨折。(注1:湖北水牛成年雄性,大概七百公斤左右。在胆小的贪官李安眼里,肯定是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