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怎么有资格和你们站在一起。”
她的声音带上了轻微的哭腔,秦杏握住她的手,异常严肃地反驳她:
“我对贝琳达并不了解。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完全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这样说太可笑了!我应该反问你,你为什么没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
“莫伊拉,你觉得你差在哪里?”
“我——”
莫伊拉望向她,眼眶已然泛红。
“我到达那位寝宫的那一天,看到她随侍的女伴在誊写历年受怜爱者的请求。在那些请求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请求是为了自己的情爱。只有我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只有我是最狭隘的那一个。”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秦杏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柔声安慰她:
“请求本来就是没有限制的,无论是为了什么都是可以的。况且你也不是为了自己,你是为了查尔斯,这怎么能说是自私狭隘?”
莫伊拉还是摇头,她将裙子上薄纱攥得更紧,倒不再流泪。莫伊拉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容易才勉强缓过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是哑的了:
“秦杏,你那一夜没有在‘她’的寝宫。我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更不是没有见过好东西。但是我一进了那里,就立刻失语了,在前半夜,我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看到了‘她’的女伴,全部的女伴。我不能告诉你那些人都是谁,我只能说,我真的连给她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我引以为豪的研究结果,还没等我从失语中缓过来,就见证了她们在闲聊中轻轻松松得出了完全不同的见解。”
她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秦杏觉得那笑是饱含眼泪的。
“然后我才意识到,花了这么久,我不仅在做无用功,我所有洋洋得意的成绩连做笑话都不够格。”
“后半夜我终于能说出话来,也见到了‘她’。”
莫伊拉的神情开始变得恍惚,如同在回忆一个遥远而不清晰的梦:
“我很狼狈。我一见到‘她’就开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帐子里只有我和‘她’。”
莫伊拉望向秦杏,秦杏莫名觉得她那双原本始终充满神采的眼睛黯淡下来。
“‘她’很温柔,虽然‘她’身体那样不好,却还是坚持陪我聊到天亮,一直都在安慰我。”
“‘她’说,有时候人就是应当认命,顺从命运,这样才能走上真正属于自己的路。苦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再努力往往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杏把唇瓣抿得很紧,没有说话,继续认真聆听着莫伊拉。
“我说我还是不想认命。我知道我很差,但是我还是想拼命努力着变好。我知道我很愚钝,可我仍然想成为地球史学家。”
莫伊拉的这间私人休息室没有太多的装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粉橙色墙面上挂着的那张缀着知名地球史学家签名的寄语,她的渴望可见一斑。
“所以‘她’给了我这机会,这半个标志。”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被珊瑚色裙摆遮掩住的烙印。
“为什么是半个标志?这有什么含义?”
秦杏又皱起眉头来,她心中不知原因地警铃大作,一种奇怪的心慌将她俘虏。
“如果是完整的一个标志,就代表我成为了‘她’的女伴,从此抛弃一切,我的家族、恋人、姓氏。舒瓦瑟尔的一切也会倾向我,我能够利用那些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资源充实自己,包括一些……”她顿了顿:“不可言说的特权。”
“莫伊拉,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她并不批判莫伊拉的行为,也再不去追问为什么最后莫伊拉身上的烙印只是半个。秦杏甚至突然而然地平静下来,语气平和地询问。
“我不知道。”
而莫伊拉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她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无处逃避的孩子,她开始哽咽,继续茫然地重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秦杏只是沉默。
她坐在那张带叁角形花纹的姜黄色亚麻薄毯上,明明身下的地面维持着合宜的恒定温度,秦杏依然感觉到没来由的寒冷。她几乎要打起冷颤来。
莫伊拉不知道那是否是她真正的渴望。但她们都清楚,选择已然做出,就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秦杏想起择选那一夜莫伊拉酡红的脸颊,和那在礼堂里徘徊了叁遍的“受怜爱者——莫伊拉·简·米利欧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