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不应该对前任经手的事如此言之凿凿,更何况这差事如今是烫手山芋,何必要在朝堂上强出头呢?
难道是这位陈大人分外耿直,见不得好人被冤才出来仗义执言?”季澍连连反问道。
“我查阅案卷,陈擎之前的户科都给事中邓文恺的家人去年到奉天府报他失踪。一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续无人问津,因只是个失踪,知府批了个‘盗取粮饷、携款潜逃’,便将案卷至于高阁了。”
季澍认真地看着周曜。“户科都给事中只管稽查不管钱物,他哪里来的粮饷可以盗取?所以曜儿,你不是第一个在这件事里被迫失踪的人。”
“不过你是在江州,九死一生求得了活路。他是在奉天府的京城里,确是人间蒸发了。”
周曜感觉到了熟悉的压迫感,“外叔公,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如今丞相遇刺,京城人心惶惶,我想背后主使就是想用此事把京城的水搅浑。毕竟江州灾情再严重,叛贼再凶猛,也距离尚远,不如眼前的实惠来得实在。”萧月杉说道。
“月杉此话倒是不错,眼下江州的事情再重要也重不过丞相遇刺的事。昨日赵大人代发政令‘抓获此贼,赐钱两万贯,授五品官;如有官职,超资授职;’早让京中人人沸腾。这贼人现在可不是贼人,那可是个加官进爵的宝贝。
两万贯赏钱刚放到奉天府府衙门口便引得无数百姓围观,提供线索的人多得把衙门的门槛都要踏破了,老百姓们翻箱倒柜、拆屋揭瓦,恨不得立时立刻寻得这贼人来衙门领赏。
哪怕是协助调查江州赈灾的官吏也都上心着抓贼的事,这查核贪腐可是真要得罪人的,不如抓贼授官皆大欢喜。”
季澍无奈摇头,有了季濂当年肝脑涂地、血溅当场、全族离京的悲惨教训,此后十八年朝中再无直谏之风,恨不得全都是一团和气。
周曜也很无奈,他辗转逃难已经自身难保,实在无法保存好原主收集的证据。本想着自己活着便是最大的证据,可贪官污吏巧言善辩,自己没有经验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落了下风。
“今日前来找外叔公还有一事,”周曜示意萧月杉拿出写好的书信,“我流落顺州,遭人暗算,是家仆周嘉树舍身救我才得逃出生天。他化名江州道宁县仙山村的刘三,罪名是杀害我这个朝廷命官,请求外叔公查明真相还他清白,让我接他回来吧。”他恳求道。
“如今江州的案子统归刑部管理,我不便插手。”季澍说道,“查案判刑和复审都讲究流程,你倒很不该因与我有亲,便直接求到我跟前来。”他板起脸来。
没想到这个“虎面青天”真不是盖的,前一秒还是亲亲外孙,后一秒马上翻脸不认人了。
萧月杉马上来打圆场:“外叔公说得是,若是编造谎言求外叔公徇私,是活该教训的,就算立即拉到祖宗祠堂打板子动家法也应当。
只是夫君说得确是实情,嘉树为救夫君身受重伤身陷牢狱性命垂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倘若坐视不理、不去营救,也枉为季氏后人了。
夫君已修书送往刑部与大理寺,请求重审刘三故杀朝廷命官一案,大理寺主责就是复核死刑案件,平反冤狱,再向外叔公汇报只是在流程之外,为救命恩人尽一份心意。”
她连忙给季澍倒了杯茶,“常言道‘举贤不避亲’,那喊冤更不能避亲了。是真冤,外叔公是大理寺卿也得喊;不是真冤,有‘虎面青天’坐镇,就是喊了也没用。”
她的俏皮话成功逗笑了季澍,“萧家这妮子是伶俐的,我们家小子配你是他有福气。”
“这么信不过你外叔公?还要你专程来提醒我有冤情?”他打趣周曜道。“你一回京,刘三所谓故杀你的罪名便不成立了,我已着人重审此案,不会让好人含冤的。”
看周曜二人明显缓和了许多,他也难得打趣道:“怎么,我‘虎面青天’不是浪得虚名吧?”
三人谈话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季澍叫来仆人准备饭菜要留二人用膳,没想到管家着急忙慌地赶进来。
“老爷,奉天府衙来报,永和巷一百姓前来报案,称家中的石墙内发现多具尸体,死状惨异,有的骨头通体发黑,有的骨头破碎不堪。奉天府仵作初步检验有男有女,现在还在复原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