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仍旧是带着一丝浅笑的。
先是“咔嚓”几声响,接着,声响越来越大,一道长长的刀痕出现在于府的桐油大门上,门上木纹渐渐错开。
一扇门,竟然被劈成了两半。
门后渐渐嘈杂起来,有人出来问出了何时。
那人又抬起脚,一脚猛踹在了于家的大门上。
“咣!”大门终于受不住这力被一脚踹开,其中一扇的下半截的一半干脆飞了出去,砸在了门内人的身上。
“轰!”一声巨响,是有半扇门落在了地上。
于府的部曲拿着刀赶来,没看见以为的成群匪类,只看见了一个人,一把刀。
“定远公大人!”也有仆从回去报信,穿着团花锦袍的于崇急匆匆看来,就见定远公卫臻站在门前。
有半扇门似开似关,恰好挡住了半张脸,于崇走近,觉得自己似乎被定远公盯着,又似乎是被一北疆的孤狼盯着。
他从未见过北疆的狼,却仿佛已见了。
不,他见过,当日这人以一人一刀一马挡住了百余申家死士,正是这般模样。
“定远公大人既然登门,你们怎么不好好招呼?今日恰有石榴花宴……”他假装看不见破败的大门,脸上露出一极爽朗的笑脸来。
来人还是看着他,看着他绕过那半扇门走到自己面前,声音淡淡:“我并非来赴宴,只是来叙旧。”
“叙旧?叙旧就更该入府坐坐,国公大人,虽说九月母蟹做了糖蟹实是人间绝鲜滋味,此时的蟹也算肥嫩,上月我令人去沧州做了几坛糖蟹,今日再开一坛十年前二月二日制的黄酒,香气绝好,正宜佐蟹。”
膀大腰圆如猛将一般的光禄寺卿笑得仿佛与眼前之人相交百年。
这人却还是看着他,动也不动。
“不必,我来寻人叙旧,你将人给我便可,那人乃一女子,姓房,嫁给你家一旁支。”
“旁支?国公大人,实不相瞒,于家根深叶茂,繁衍至今,旁支数不胜数,光我祖父便有十六个儿子……”
“我是何人?”
于崇的话,被四个字轻飘飘打断了。
他说话时举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国公大人莫不是在说笑?您乃是一品镇国定远公。”
那人垂下眼,却又问:“我是何人?”
“一、一品镇国定远公。”
那人笑了,再问:“我是何人?”
于崇几乎要退开,目光转到一旁,不敢再看那人,看着春夏交接之时的明光照白地,声音比刚才更弱一分:“一品镇国定远公,兼西京都御留守,权知北疆五地节度,上柱国,无终郡主……卫臻。”
“你知我是谁,我需知你于氏有多少旁支?我需知你于氏一旁支名姓?我需知你家祖父有几个儿子?”
于崇真的想退了,他甚至不敢看说话之人的神色。
卫臻说的每一个字皆锋芒外露,她的那柄刀分明还守在鞘里,于崇却只觉得自己正在她刀尖下苦苦挣扎。
自她归朝,于崇只觉得她跋扈逼人,至此才知道,从前那些“轻慢”之举,不过是她懒得计较。
定远公,北疆之主,旁人以她为刀,那是没见过这把刀拔出时的样子。
“国公大人、国公大人自然无需知晓,是下官说错了话,国公大人放心,下官这便去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