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说荞麦面的事情啦。”梅洛小声嘀咕道。
伏特加很显然没听到梅洛说话,他已经跑去风风火火地张罗火锅了。有些人会比较讲究地等到晚上十二点跨年的时候再吃荞麦面,但是既然整间公寓里没有一个成年人掌握煮荞麦面的技能,那么也不必要为了跨年的象征性推迟吃完饭的时间了——实际上梅洛觉得,眼前这两个人真的会为了“跨年”这种事搞出稍微有点仪式感的事情(比如说在一起煮火锅)才真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
他不禁看了看琴酒:“你们每年都一起跨年?”
琴酒回以梅洛一个大约象征着“怎么了吗”的眼神。
梅洛:“……”真的,不知道是评价说□□老大和自己的小弟一起过年比较怪,还是评价说大过年的只能俩同事一起煮火锅吃比较惨。
吃火锅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伏特加和琴酒这类号称不会做饭的人,做出来的火锅也并不难吃。boss本人为了填饱莎朗挑剔的胃口掌握欧亚各大菜系,即便如此他也得承认火锅是一种神奇的玩意:在食材没问题的情况下,但凡能把水烧开的人做火锅就不会特别难吃;只要不过于富有创新精神地往锅里加各种奇怪佐料,就算是英国人也煮不出难吃的火锅。
这就是今年最后一天琴酒家的晚饭:热气腾腾的锅子,新鲜的食材,整个场面非常日本、非常民俗……但是和琴酒家风格简单冷淡的家具有点格格不入。
“我想要被炉。”在往锅子外面夹煮好了的香菇的时候,梅洛忽然说道。
琴酒隔着袅袅升起的蒸汽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显然意味着不太赞同的目光。那当然,被炉和他整座公寓的风格格格不入,而且也没人能想象琴酒这种人整个冬天都和被炉长在一起的样子。
“那好吧,”梅洛退而求其次,“明年我想要被炉——或者咱们去北海道过新年吧,日式旅馆啊、温泉啊什么的。”
琴酒很想指出,明年这小孩八成已经不在日本了。这个聪明的孩子怎么会意识不到这一点呢,但是大概就像小孩子们会对着自己的好朋友或者自己喜欢的人说“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那样的话一样,等他们长大一点后就会把自己说出口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小孩子说话是从来不能当真的。
而大人……大人则不作承诺。琴酒甚至不能承诺自己在明年的这个时候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在这个组织里要过的生活。
但是那小孩此刻正在桌子对面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被炉那玩意对一个小孩来说真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于是琴酒瞥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睛。
“好。”他说。
饭后当然是看红白歌会。
梅洛想不到琴酒这样的人也逃不过红白歌会的魔爪,当然,电视是伏特加打开的,而琴酒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这三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坐下了,琴酒家里一年也不会打开两次的电视里传来了一连串欢快的歌声。
这个在组织成员们眼里冷漠又残忍的杀手显然没把精力放在电视上,他似乎有点走神。琴酒微微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而坐在他身边的梅洛则正因为低烧带来的轻微不适而稍微有点犯困,总之,并没有什么人真的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
沙发前面的小桌上堆着伏特加买来的橘子——这真是个典型的跨年夜场景,红白歌会,橘子,除了在场每个人至少平均杀了二三十个人(还可能更多)之外典型得不能更典型。
琴酒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探身去拿了个橘子,也并没有剥开,就那样握在掌心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伏特加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问:“大哥,你觉得红白哪边会赢啊?”
琴酒抬眼扫了一眼电视屏幕,然后用毫无波动的语气回答:“黑。”
梅洛:“……!”
他差点发出那种看见一只矮脚猫在奋力上台阶的时候因为脚太短被绊倒的时候人会发出的声音,但是他憋住了。
然后,他非常、非常镇定地低下头,开始飞快地给贝尔摩德发短信。
boss:我有点想把伏特加也加进那个名单里了。
莎朗:啥?
boss:因为我忽然发现,伏特加好像是琴酒的华生。
莎朗:???
就这样,等琴酒发现梅洛在搞小动作的时候,对方正蔫蔫地挨在他身上,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琴酒一眼。不称职的监护人琴酒依然没有发现这小孩的体温稍高,只是感觉他的脸蛋有点红扑扑的。
琴酒注视着这个小孩,直到对方在用手机打字的期间第三次偷偷看他。
琴酒想了想,然后伸出手去,顺手把手里的橘子放在了小孩的头顶上。
梅洛:“?”
这小孩顶着橘子,目光非常的困惑且无辜。琴酒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微地向上掀了掀。
此时,红白歌会的歌舞已经逼近尾声,还有十几分钟,时钟的指针就要越过十二点的位置,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