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难道是为了揽回头客?陈超感到自己很幸运。
“那真谢谢你了,张经理。”
“不客气,我也见识过不少人了,我觉得你不是一般人。风水轮流转,没准将来哪天咱们还能打交道。”
张经理一路送陈超走到电梯。门一打开,走出一个醉醺醺的客人。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陈超看到一大群姑娘争先恐后地迎了上去。碧玉也在其中。
而她却根本没往他这里瞧一眼。
“下次再来啊,大哥。你到那边那个路口就能打着车。”张经理挥手告别。
走出夜总会,陈超却并没有去打车。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他此刻想到一句词“到底是良宵常短梦常空”。他也说不清自己刚才在夜总会里的经历能否算是“良宵”,但起码时间消磨得很快。
寒夜将尽。刚才在包间里想到的思路,此刻似乎被阵阵冷风吹得七零八落。其实有的想法还是显得牵强了些。
不过陈超决定从当年梅老师儿子卖掉老洋房这件事入手,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作为明府老洋房的继承者,他卖房子的时候一定会留下签名之类的个人身份信息。
已经是星期四了,不能再在错误的方向上浪费时间了。
只是此刻陈超还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天气很冷,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霓虹灯大多已经熄灭,整条衡山路呈现出一副前所未见的奇异景象。
就这么茫然地走了一阵,陈超发现自己又来到了老洋房饭店跟前。一阵风吹过,惊起房顶一群鸟。这一幕与洋房在黑暗中的剪影呼应,一丝孤独萧索的气息油然而生。
他不由得想到了苏轼的那首《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为盼盼,因作此词》:
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
空锁楼中燕。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
但有旧欢新怨。
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这是一首悲伤的词。燕子楼因唐代名妓关盼盼而闻名。她曾嫁给一位文武双全的将军为妾,丈夫死后,她就到燕子楼上闭门守节,直到死去。宋代苏轼游燕子楼时专门写下了这首词。
陈超脑中浮现出梅老师当年在明府豪宅后花园中的样子。她身穿精致的旗袍,牵着儿子的手,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不知不觉间,陈超来到了农贸市场。晨星暗淡,不时有枯叶从树上飘落,掉在地上沙沙作响,仿佛远古巫师占卜用的竹简被火焰烧灼的声音,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市场里没什么人,门口却颇有秩序地摆着一排篮子,有竹制的、藤编的、塑料的,大小各不相同。这应该是赶早市买黄花鱼的家庭主妇们排队的方法吧。
这一情景让陈超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他在风中费力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砰、砰、砰……不远处忽然传来敲东西的声音。他抬头望去,看到有人正拿着锤子敲打着冻成一坨的黄花鱼。对方也发现了陈超,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人脖子很短,脑袋藏在棉大衣高高的衣领里,看上去很是奇怪。谁在清晨看到这样一个怪异的人都会被吓一跳。
陈超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
一群中年妇女慢慢聚拢到市场门口,拎起那些摆放整齐的篮子,排队等待购买黄花鱼。这市场开始渐渐醒来了。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市场正式开门营业。小贩们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有的人推着小车,有的人站在租来的柜台后面,有的人干脆把货品摆在地上。
这时,陈超看到一位戴着红袖标的老人走进了市场。
二十六
那位戴着红袖标的老人一会儿看看蔬菜,一会儿看看鱼虾,手上却并没有提篮子。看来他一定是老片警范德宗了。
其实不久之前陈超刚见到过类似的情景,于光明的父亲老于头经常在另外一个市场巡查。只是范德宗肩负着不同的职责。在这个人人向钱看的时代,小商小贩随处可见,但是有些小贩会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如今他们坑人的方法已经不仅仅限于注水肉之类,而是转向染色剂、地沟油等更“高明”的手段。这些行为会危害消费者健康,这位老范的职责就是监督并制止这些丧良心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