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闪过一片雪亮,那些蕴藏在云层深处的巨大力量,似乎已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巴桑抬头吼道:“而且,你搭窝棚,那等于是找死!”
张立吼道:“为什么?”
巴桑朝天一指,吼道:“它来了!雷暴!你看清楚了!这可能是你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雷暴!别走啦!找一个没有大树的地方,我们只能爬在泥水里避开雷暴!”可是放眼望去,周围哪有一块没有大树的地方啊。
天空中的墨云,突然变成了一头宽十几公里,长数十公里的史前巨兽,它缓缓的自西向东而行,成千上万的蓝色触手,一瞬间就从它的腹部刺出,鞭挞着它身下的一切事物;下一个瞬间,又突然全都消失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焦土和烟味;就在你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的时候,那些紫色,蓝色的触手,又突然刺出,肆虐着这片土地。它愤怒的咆哮起来,那决不是地面上的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啸声,一种让所有生命战栗,让大地颤抖的啸声。被那些触须碰到的地方,就如孩童手中的玩具,一切都变了形。
“轰”的一声,一棵高大百米,大约需八九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巨树,就在五人眼前笔直的倒下,那些哪怕用电锯也需要大半天时间才能锯断的林中巨人,只被那触手轻轻一拂,竟显得如此弱不禁风。先前张立岳阳一直想不明白,有些大树看起来郁郁葱葱,生命力勃发,怎么会横倒在路中央的,现在总算明白了。
当触手拂过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声音传来,如果不立即掩住耳朵,可令人头痛欲裂,空气中弥散着氮气的味道。巴桑突然想起什么,大叫起来:“快,趁锋雷暴还没到来之前,把刀扔掉!还有什么金属品没有?统统扔掉!趴在地上千万别动,不要被蜘蛛闪电扫到了。”
五把刀被尽可能远的扔了出去,肖恩的刀刚离手,就看见一道闪光击中了那刀,它们如同被蓄积的能量,将那把刀包裹在中心,形成一个闪着光亮的大球,朝树林方向缓缓横移。那颗球直径有两米左右,如同一颗明珠,将黑森林照得如同白昼,趴在地上的人张大了嘴巴,任由雨水落入口中,这一奇特的自然现象如此近距离的出现,令人折舌。
张立呆呆道:“那……那是什么?”
巴桑和肖恩同时道:“球状闪电,那是球状闪电。”
球状闪电像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蓝色的触手在它体内扭曲延伸,它走过的地方,与它空隔十几好米,地上却如被炙火烤过一般,地面干裂,草枯藤焦。又一棵大树挡在它的面前,它温柔的包裹上去,噼啪如同电线断裂的声音,一阵红色的光芒耀眼闪过,那棵大树也逃不掉被摧毁的命运,轰然倒地,并燃起了熊熊烈火。球状闪电也随之消失,肖恩的刀被熔成一个形状奇怪的铁球。千万的触须又一次横扫大地,无数的火花冒出,这片丛林如同炼狱,炼狱里的所有生物都接受着惩罚火焰的炙烤。
可怕的雷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挪动巨大的身躯,远离了五人所在的地方。五人总算见识了大自然的愤怒,那种狂暴的气息,远非地面上任何生物所能比拟。一切就像被战火洗礼过的战场,高耸入云的树木被劈得东歪西倒,随处可见的火头,又很快被滂沱的雨熄灭,只留下阵阵焦臭和青色的烟;还有些地方,火势竟随着雨水越长越大,就像两只巨兽,都想压制住对方,一时僵持不下。肖恩看见,一只蚂蚁艰难的爬上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落叶,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得不知去向,浓郁的氮气气息令人呼吸不畅,一切都是破败萧条的景象。
巴桑艰难的从泥水里爬出来,拾起他的幸免于难的刀,重新插回腰间,愤怒的仰望着天,那一刻不停的雨已经打得他有些头痛了,终于,他又颓然低下了头,像只斗败了的野狗,毫无生气的叹道:“走吧,总得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否则没法挨下去了。”
可是,在这大雨倾盆的丛林中,该朝哪个方向走呢?走哪里才能避开雷暴区呢?五人都没了主意。这时,前方的林中,在火焰燃烧最激烈的地方,滚出一个大火球来,五人狼狈的避开火球的线路,闻到阵阵肉香,待那火球又滚出十几米远,火势渐小,他们才看清火球的真相。约摸有数百万只蚂蚁,紧紧包裹在一起,相互咬住同伴的身体,一层又一层,裹成了一个硕大的蚁球,最外层的兵蚁,用身体在烈火中炙烤,被烧焦,直至成灰,也绝不松口。从火焰的包围中逃脱,它们又迅速解体,分化成整齐的队伍,死者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大批的部队朝树杆迁移,在球体的最中心,是腹部蠕动的蚁后,被兵蚁们抬进了新的地方,虽然牺牲掉了大半,但是,族群没有被灭绝,希望被保留了下来。
看着从火中逃生的蚂蚁,卓木强巴突然又有了新的感悟,但这种感觉在胸中涌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五人都被这壮烈的牺牲所震惊,肖恩呢喃道:“它们很快会在这里开凿穴居,建立新的王朝,真是顽强的生命啊。大自然很奇妙,不是吗。”
“是啊。”张立答道,“只要希望还在,很快又会繁盛起来的。”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
雷暴之后的暴雨,不见减小,反而有增大的趋势,四周都是白花花的雨水,在云层的斑斓闪光照射下,又映射出各种梦幻般的色彩,卓木强巴等四人感觉到,自己背上仿佛不只背负十公斤重量,而是一百公斤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暴雨的压制下要十分用力,才能艰难的抬起头来。半小时后,雨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巨大的轰鸣声,就仿佛耳边贴着无数瀑布,地上溅起的水花,相互碰撞形成了水雾,足有一米多高。五个跋涉的人,头顶着太平洋倒灌的水,脚踏在氤氲的云端,在黑夜笼罩的丛林中,漫无目的的前进,他们此刻什么也不想,只想找一个没有雨,不,找一个看不见水的地方!
走了几步,岳阳又一次滑倒,他挣扎了两下,竟然没能爬起来,整个人都埋在水雾之中,看见这一情形的张立,赶紧去扶了他一把,岳阳捂着自己胸口道:“我胸口好闷,我感觉不能呼吸了。”
张立没有了嬉笑,表情的严峻的告诉岳阳道:“雨太大了,我们都有这种感觉,不是你才这样。你该不会撑不住了吧?伤口怎么样?不要紧吧?”
岳阳道:“没事,巴桑大哥的伤口比我严重得多吧,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张立瞥了一眼岳阳,他腿上的伤口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卷边了,就像一块腐肉,张开了三张嘴巴。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同样这样问的还有卓木强巴,他不知第几次跌倒,靠着一棵树爬起来,问巴桑。
巴桑将受伤的手臂横藏在腰腹下,尽量不被雨水打到,木纳的答道:“不知道,或许一二十分钟以后,或许一两天,或许……”他不敢再说下去,到底这片丛林之中,在他们到来前已经有多少天没下过雨了,这次又准备下多少天呢?根本没个准,但是巴桑知道,如果让这样大的雨再淋几个小时,恐怕人都会变疯的。
突然,树梢窜过一只夜猴,它也在狂暴的风雨中夺路而逃,肖恩大叫道:“快,跟着它走!它走不快的!”
五人朝着夜猴的方向奔去,消失在茫茫风雨之中,天,一如既往的呈墨汁黑。
……
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丛林里仿佛陷入了永久的黑暗,唯一的光亮,却是呼啸着准备摧毁一切的雷电。虽然黑暗能让人丧失时间的观念,但卓木强巴等人还是清楚的知道,又过去两天了,他们此行的任务时间已经到头,虽说他们是一贯的失败,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惨败。不仅在丛林里迷失了方向不说,还每时每刻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在这两天里,他们遭遇了五次雷暴,三次被困在森林火海里等着大雨解围,更是无数次差点被倒下的巨树砸中,险些滚入泥流之中被冲走。
但是天空依然黑暗,大雨依然下个不停,这场豪雨像要洗尽这世间的罪恶,在丛林里反复冲刷,仿佛它是一场永不停息的雨。水,无穷无尽的水从黑暗的尽头奔袭而来,劈打在丛林中,如枝剪一样剪开了树木,修平了草地,砸出了新的河道。行走在雨林中的人如一具具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