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笑了一下,复把眼来瞧梵天、吡湿努与湿婆三人。那三个与阿弥陀佛如大海般深邃眼神一碰,都是心里一震,尽管对二圣夺取其权权柄,禁锢其自由的行经仍然不忿,但皆低下头去,口中道:“弟子见过大师尊,祝师尊圣寿无疆。”
阿弥陀佛点头道:“不必拘礼了。此时形势,想来尔等尽已知晓了罢?”
三人互视一眼,由吡湿努答道:“是,弟子俱晓得了。那牛魔王既然痴心妄想要攻占我灵山圣境,断我西方气运,那弟子身为西方三大相神,自也不能袖手旁观。我等虽然千余年不涉红尘,但昔日忠心弟子门人还有不下十余万,皆在西方隐踪潜行。弟子这便去唤了来,死守灵山,不让巫妖踏入山门一步。”说到“千年不涉红尘”时,脸上神色颇有些不自然,语气中的恨意难以尽数掩饰,显然对于二圣当日所为终究不能释怀。
当然这个时候二圣只好装作看不见了,阿弥陀佛颐首赞许道:“如此甚好。速去办罢。”
吡湿努应道:“弟子省得。”朝梵天和湿婆眼色示意,二人转身自去呼唤婆罗门弟子不提。菩提祖师又道:“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和药师王、弥勒等一同守住灵山,万不可贪功恋战,主动出击,无论他如何挑衅怒骂,甚至示弱yin*,尔等都不可上当,只须不让巫妖攻陷山门,就是大功。一切只待我二人和那牛魔王分出胜负再说。”
吡湿努应下。菩提复转身对阿弥陀佛说道:“师兄,我们下山去见那牛魔王罢。”阿弥陀佛点头,二圣竟不驾云,就脚踏实地,一步步下了灵山,径直往邓坤大营而来。
越是接近巫妖老营,面前那股兵戈肃杀之气就越是明显,触脸生寒,仿佛打那头吹过来的风都隐隐带着些血腥味,这个可不尽然是心理作用。如今山下屯的这几十万巫妖大军,大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是些连血都没见过的菜鸟雏儿,手上至少都有几条性命的。那随身兵刃上自然沾过血腥。二圣六识通玄,自然能感受得到,皆有些揣揣不安。菩提犹豫半晌,终于问出口来:“师兄,你看我等那手段可真能制住这厮么?”
阿弥陀佛摇头道:“贫僧若有把握,也就不必如此烦恼了。不过现在却不容你我多想,除去这种手段,还有哪种方法可以敌得过他?我所虑者,只是此法威力太大,便是我等混元圣人,也不能尽数驾驭,一旦失控,多半要把天地三界尽数毁了,复归混沌。真要这般,那你我身上所结的因果可就没有边了。”
菩提闻言默然,片刻后又冷笑道:“便是如此,也是那牛魔王逼得。我等苦心经营数万年,方才等来西行取经之事,不料被这小畜生毁得一干二净,我实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更遑论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把你我一手建立的佛门覆灭在此。倘若如此,我宁愿担了这大因果。重立地水火风,换个世界,断不容他巫妖两族耀武扬威也!”
阿弥陀佛黯然道:“话虽如此,可是三界倾覆,玉石俱焚,除了斩却三尸成圣之人,无一个能活。这不但包括天下芸芸众生,也包括灵山上的本教门人,皆脱不得此数。此事着实非贫僧所愿见也。”菩提叹息道:“若有他法,焉能出此下策?论到底,只能说众生皆苦,命中合该有此一劫罢了。”
两人且行且叹,下得灵山,巫妖老营近在眼前。这大营聚集了无数奇人异士,各有神通,是以自有愁云片片,惨雾淡淡,笼罩其上,就以两圣的慧眼,自山上遥望下去,也不能尽观其详,这时走得近了,仔细端详,又是骇然色变。原来这时候所见的巫妖阵式委实可怖。三百六十个营围按着天上星宿阵图矗立,各有一名大妖把守,遥应周天星斗之形。二圣自然不会陌生,此乃昔日妖族第一大阵,周天星斗大阵是也。不消说,定然是那鲲鹏老祖布下的。此阵可以引诸天星辰之力攻敌。沛然莫御,绝非等闲能破。
要是光有这门阵法,也就罢了,二圣举目观看,又见三百六十座营围之内,复有四门耸立,按东南西北四方,守门的各有一人,看着眼熟,正是那赤尻马猴胡支祁、通臂猿猴袁洪、灵明石猴孙悟空、六耳猕猴候聪四个,各仗一口宝剑,立在门内,身边各有千余名小猴护持。此阵二圣认得,也曾领教过其厉害之处,便是那截教镇教之阵,有洪荒第一杀阵之称的诛仙剑阵。纵然诛仙四剑并非原版,但那混世四猴联手,威力数以倍增,大抵就算比之原版的威力也不遑多让。怎能不教二圣见之心寒?
可是惊骇这玩意儿要么不来,一来就止不住。但见那诛仙剑阵之内,又有许多巫族勇士,层层叠叠,围了一圈。铜皮铁骨结成围墙,气势逼人。又有狮驼王、熊罴王、黄风王、蛟魔王、九头虫五个在外团团护卫,手上执着一面宝旗,不是那先天至宝五方旗是何物?那五面旗子所发的庆云、瑞气、光华、白莲、舍利等在空中连接成片,牢牢压住阵脚。中间是一座偌大的营帐,那便是邓坤所在的中军大营了。
见了这等光景,二圣不由得面面相觑,俱看到对方眼里的恐惧之意。光就这周天星斗大阵、诛仙剑阵和五方旗阵,已经足够让人头痛,更何况那里面还有冥河、赤魃皇、玄鸟圣母等闻名的大能之辈,还有混元金斗、金蛟剪等厉害的灵宝。在种种之上,更有邓坤的盘古真身。所有的优势似乎都集中在对面一边,单以牌面而论,眼前的局势实在是生平从所未遇的绝境。
二圣突然在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 ——难道我们佛门竟然在和整个天下开战么?
话分两头,这时邓坤正在大营中和冥河、鲲鹏等人商议攻打灵山的方略,突然抬头,面露古怪笑容道:“西方二位圣人至矣,待我出去迎接。”众人抬头望去,果然见到正西方之地异香袭袭,有舍利光华冲天而起,知是圣人驾临。当下以邓坤为首,出了营门,叫道撤开大阵,见阿弥陀佛和菩提二圣立在营前数百步远处。邓坤见他们孤身前来,未曾带来随从,怔了一怔,笑道:“诸公且在此间少待,我自和他们二位说几句去来。”自持神通,也不惧独面二圣,施施然出了阵,来到二圣跟前,欠身道:“二位圣人请了。数日前在下有书信呈览,说道不日便当再会,果不其然。”
阿弥陀佛长叹一声道:“相见不如不见。若有选择,贫僧真不想和国师再见面。”
邓坤笑道:“这可由不得在下。”面容突然一凛,眼放精光,道:“尝闻证得混元者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想来在下此番为何而来,二位是了然于胸的了。”
菩提祖师冷冷道:“过奖了,说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我二人哪里敢在国师面前称道?”猛地语调转厉,目露凶光,切齿道:“贫僧若真能事事预知,当日初见你时,便该不顾身份。立时把你打杀,一了百了,焉有今日之事?”他毕竟不如阿弥陀佛修为深厚,见到邓坤这个本门的头号大敌站在眼前,火气自然而然的就涌了上来。但他说得也是实话,要是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能够在邓坤未成气候之前将他坏去,即使要他用半辈子的修行来换,也是一百二十个答应。
悔啊!肠子都悔青了!你说咱当时咋就这么不长眼,白白把这小畜生放走了那么多次呢?
不过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而邓坤闻得菩提口吐恶言,也不动气,他一向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来和对手打嘴皮子架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当下只微微一笑,说道:“这次在下乃是奉了唐王陛下的圣旨,前来扫荡灵山,不得不得罪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