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翘今日春风满面呢,我说你昨晚是得了巧了罢?”钱叔一面替鸡拔毛,一面笑吟吟地打趣她说。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连翘一听这话,顿时就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她把手举到跟前一看,感觉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某人的温暖在。这般想着,她觉得一丝热气直往脸上窜,赶紧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我去买菜,钱叔你替我看着厨房……”连翘顺手抓过一个菜篮,匆匆忙忙地便往外头走去,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这孩子,小心点儿!”钱叔见她慌慌张张的模样,直摇头嘟囔,“怎么今日就冒失成这个样子?”
连翘提着菜篮在街市里漫无目的地逛着,一头走、一头感觉甚是心神不宁。
该不是为了昨晚牵到了展大人的手吧?
一道热气顿时从脸颊窜到耳朵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她使劲地一捏自己的大腿,定了定神,在一个摊子面前蹲下来聚精会神地挑选着鲜嫩的菜心。
“就这些。”连翘把拣好的菜心递给摊主称重。
“老板,送点儿这个给这位姑娘罢?”旁边忽然有一人指点着说。
“哟,石老板开口了,必然是要送的。”摊主摆出个笑脸来,赶紧又在菜上面搭上了几根葱。
“石老板?”连翘侧头看了,不觉有点儿惊讶。
“得空到我那里坐一坐么?”
石竹的脸色如常,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诚挚。连翘从摊主手里接过菜心,掂了掂重量,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店铺里就和平常一般地热闹。石竹向店面的伙计吩咐了两句,便直接把连翘带到内厅去。连翘仔细一打量,认得这是二人初识不久,石竹为感谢她照顾蒙冤坐牢的自己、而请她吃饭喝酒的地方。
那晚的气氛很是愉快,连翘记得石竹细心地为她描述出许多酒的滋味,那时的两人真如挚友一般相交。可是自从他表白、以及问自己是否愿意跟他走以后,这份交情便有点儿变味了。
不知石老板将自己带来此处,有什么话要说呢?
连翘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怎么了?”石竹把一杯清茶递到连翘的手里,眨了眨眼睛,“怎么一副紧张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呃?”连翘把茶接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干笑了下。
“其实我早该明白。”石竹坐在连翘的另一边,声音虽平静却掩饰不住一丝无奈,“我怎能不了解你的为人?昨晚却连事情都没弄清楚,就怪你没有来赴约。总而言之,阿翘,非常抱歉。”
见她要说些什么,石竹摆了摆手:“我后来想着,你真的没有收到那封信罢。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强求。”他无奈地笑笑,“本来我就想着你若不来赴约,我便真的死心了。”
“那……”连翘小心翼翼地道。
“我们都是和食物打交道的人不是么?”石竹的眼睛望向远处,不知怎的就引开了话题,“只要看到客人吃得开心如意,我们便高兴了。可客人的胃口,只有他们自己最是清楚,我们也不能勉强他们吃不爱吃的东西不是?”
连翘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石竹的话中所指。
“阿翘的胃口,也只有阿翘自己知道。”石竹又将视线转回连翘的身上,“不过,我还是希望得闲的时候,阿翘能来陪我吃喝上一会儿的。到那时,我必定给你尝尝我的故乡、芫香国的果酒,如何?”
连翘望向石竹那对碧莹莹的眼睛。是了,这便回到了那时的感觉,与友人无拘无束地把酒相谈的感觉。
“当然!”她笑晏晏地答应着,站起身来,“石老板,有上好的辣椒粉和花椒么?算我便宜一些。”
石竹立马苦了一张脸,假装叹了口气:“误交损友,我以后亏的可不少。”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起身往外头挑选辣椒去。
“做个菜,还笑得像偷吃了蜜糖一样?”
开封府的厨房里,王发财一边叼着根稻草,一边指了指连翘,低声朝正在闷头切葱姜的李四说道。
“……”李四扭头白了他一眼,“你很闲么?怎么不去洗菜?”
王发财气得正要反驳,又想到如今李四被连翘手把手地教着,早已能像模像样地独当一面,想必很快就能正式地拿锅子了。想到这里,他只得把气咽了下去,自去洗菜。
钱叔听了这话,狐疑地往连翘那边望了一眼,却见她一面用筷子搅拌着碗里腌好的鸡块,一边甜丝丝地笑着,然后发一阵子的呆,又低头扬起嘴角。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早上出门前慌得什么似的,现在倒像捡了宝似地笑个没完。
连翘不为别的,只因与石竹之间坦诚谈话过后,解开了心结;一时不禁又想起了展大人的那句“连姑娘是展某重要的人”。她也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因此时常不经意地流露出情绪来,喜怒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她见旁边的锅子已经烧红,便麻利地把鸡和萝卜煮熟了。另起锅灶放油、辣椒粉、葱姜等物,爆香过后又倒进适量酱油、糖、与盐。调成辣酱后,便趁热倒进鸡块和萝卜块拌匀……
至少在众人眼中,这道菜的配方是这样的。
“哎!阿翘,你往里头放的不是盐,而是醋呀?!”
钱叔赫然发现灶台上的盐罐子不知何时变成了醋埕,一声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