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敬狠狠地拍着沙盘前的围栏。
虽知道秋狝在外,中州城内必然生变,可谁也不曾想到,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手段之凶狠决绝,竟毫无半分转圜的余地。
陆飞白又恭谨地送过来三个字:
——封城门。
张之敬眉头猛地一跳,他一把推开白生生的陆小公子,大踏步冲到陆炎武榻前,神色凝重地半躬下身。
陆炎武前胸被戳了个对穿,尚且还说不出话,他抬起眼皮,二人的目光一齐转向那方巨大的中州沙盘,平静地对视了一瞬,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些许隐忧。
所有的黄底麦穗旗均已被翘起,为免天下粮仓生变,中州只能选择封城,唯有四城皆封,一人不出,方能隔绝所有的通讯外传,为中州严家尽毁加以掩饰。
这是一步幕后之人早已替他们下好的棋。
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
“中州王都,四城三十二门,辰时一刻开,申时三刻闭,大雍百年,从未有变。”张之敬缓缓地开口道,“天子在外,王都贸然封城,此举形同谋逆,且你我的身份,皆与……武扬王关系匪浅。”
陆炎武轻轻眨了下眼睛,表示会意。
万言万当,下达此等政令,所承后果必然难以预想。
张之敬鲜少与朝臣大员打交道,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又正色道:“现今陛下与整个中州朝廷都在南苑,秋狝那边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定会与我等的封锁中州之举串联一起,这是协同罪案之举,介时你我的脑袋,说不准都要挂到城门上头!”
陆炎武竖起两根手指,朝他晃了晃。
张之敬没看懂他的哑语。
“家父他的意思,不是也许,是一定。”陆飞白在旁隐晦地解释道,“家父执掌刑名多年,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秋狝之中的变故是一定会发生,至于张大人与家父的人头……也是一定会挂到城门上的。”
张之敬张了张口,讪讪地闭了嘴。
陆炎武手指敲了敲榻边的红木,催促他早下决定。
张之敬是漠北老兵,于军粮一事再了解不过。漠北军粮每年从江北、浙安入中州,再行北上,因其路途遥远,装卸损耗过大,故而特于江北一路设立粮马道。
道上十里有庐,三十里有宿,闲时储量,战时运粮,由铁甲军持严氏家主令调配,铁马冰河车马北运,一路行来皆有粮仓,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粮仓。
缺了哪一个环节,都调不出粮仓里的一粒粮。
打仗,打的就是军需供给,眼下已是深秋,其余诸事皆可徐徐图之,唯有军粮半点延误不得,一旦漠北国门大开,中州再如何筹谋都毫无意义。
打蛇七寸,当真是好狠的一招!
张之敬深吸口气,锐利的鹰眼难得现出些许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