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歆主动说明道:“黄大哥原本的肉身由我的内丹所塑,如今要为他再塑身躯,少不得还是要以我的内丹为引。这炉内乾坤之大,实难想象,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所有的材料都布好了,等下火起之前,你须得滴血于炉内,待炉身由黑转红,化出生气,我们再一同开始施法。牵魂术与九天离火须得同时施展,不可有丝毫差错,这可是关键,一定要切记。”
我点点头,将刀剑以她所说的方法安置于炉内,待她检查妥当,示意可以开始之后,便划破手腕,滴血于内。
代表着生命的鲜血,顺着手腕深刻的伤痕倾泻而下,对于药师,我自然不会吝啬这么点血量。但炉子实在太大,我这个身体造血的速度又着实跟不上流血的速度,站在炉边滴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还是很没用的出现了头昏眼花的现象。
也许是我两眼直发黑的缘故,黝黑的炉身在我眼里只是越发的黯淡,没有一点被激活的模样。我从直直的站立,逐渐变成了斜靠在炉边,昏沉了许久,只听守候在炉子另一边的婉歆激动的大叫道:“好了好了,可以了,快升火!”
一句遥远的话语让我略为清醒了片刻,咬牙撑离了炉边,按照婉歆激动的指示声,集中所有的力量,升出这几辈子以来所见过最为艳丽的一把火。
法决,咒语,看时不难,做起却不易。自身的灵力,如同决堤一般顺着指尖奔涌而出,穿进炉身,化成一片熊熊烈火。火焰上的灼热,也顺着灵气的延续而攀爬进了身体,牵引出更多的灵气。火要燃烧,必须得要有燃料才能稳定,凡火的燃烧是木,这神火的燃料,则是灵气,是灵魂。
九天离火,乃是天火,是能将灵魂一并焚烧成灰的灭之火,更是能将尘土聚魄成灵的生之火。明耀的紫焰,包裹着七彩的光芒,闪烁跳跃,将整个熔炉印照成斑斓的琉璃水晶,比那天边的霞光更加华丽多彩。
成火的高涨,卸去了不知多少的灵气,我看着那尊巨大的七彩炉体,眼前又开始黯淡下去,隐约听到婉歆兴奋到发颤的声音,说道:“成了成了,以后每隔十二个时辰施展一次牵魂术就成了……”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几个字,直到身体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终于是心满意足的昏了过去。
一觉睡醒,身体好歹是恢复了一些,我惦记着那十二个时辰,连忙赶到铸剑室,见那熔炉通体透红,把整个石室都渲染的血红一片。热浪自炉体直逼而出,似是有目的一般将我紧紧裹住,越是靠近,越是觉得头晕目眩,好像有什么被这燥人的火热从体内吸了出去。
婉歆从炉后探出头,见我进来,连忙跳起,扶住我说道:“现在还没到十二个时辰,你先去休息吧,等会我叫你。”
“歇够了,我来看看。还好吗?”我走近几步,想靠近炉子看个仔细,婉歆又将我拉远,说道:“牵魂术以血牵命,靠得越近,生气泄出越多,超过了融血限度,百害而无一利。等法术效用减弱,你再过来,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
“既是这样,那有劳你了。”我看了一眼血红的熔炉,只能转身走出石室。回到休息的地方,我坐在石床边沿望着石室顶端发了半天的呆,又躺了下来,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最后只能选择打坐养气。
不知坐了多久,婉歆在外面喊了一声,我一跃而起,提着裙子冲进了铸剑室,看到炉身的红色已有些黯淡,便二话不说的爬到炉边平台,掀起袖子开始滴血。这一次没有上一次滴的多,却还是将我折腾得浑身无力,跌跌撞撞回屋里继续修养,一觉睡醒,刚好十二个时辰。
就这样一日接一日的续法,滴血,我已记不清过了多少天。铸剑炉始终散发着生机勃勃的火红光芒,而我也像是终日睡不醒一样,倦意一日高过一日。
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鲜红的细线,有时埋于肌肤,有时却能清晰的显现于外,甚至在最近几次滴血途中,这条红线居然与滴落的血线合为一体,直连进炉中不知什么地方去。
牵魂术,牵魂术,或许维持相系的,就是这条血红的线吧。线既成形,那么药师,是不是也该要出来了呢?
我总想着要问一问婉歆,却于昏沉期间,总是忘记去问。迷迷糊糊又过了一段时间,婉歆忽然紧张的让我去守好铸剑炉,我以为是滴血的时间到了,她却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今日是最为关键的一天,炉门已开,天劫将至。等你听到天雷鸣响,定要立刻施展牵魂术将他拉出来。只要他能成功的离开铸剑炉,这天劫,自可不应而去。为防万一,我得在外面守着,这里,就全靠你了。不管有多累,都不可懈怠,这可是你们最后的一关了。”
什么天劫,什么雷鸣,我统统都没往脑袋里装,惟一理解清楚的,只有今日药师就会重见天日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再见了吗?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该要风平浪静了吗?
我一人守在铸剑炉边,小心翼翼的看着这个周身异彩流转不断的熔炉,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炉身的红色不知何时早已退却,牵魂术的影响于我也不再那么强烈,斗胆向着炉边靠近几步,想要从炉底的小孔中看一看炉中情况。无奈炉火实在太大,眼睛被灼得直流眼泪,却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我左右看看,锲而不舍,爬上炉边平台,从大开的炉门往下看去,炉内却只有彩雾团团飘荡,将内里乾坤遮盖的严严实实,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灼热的气息不停翻滚着从炉内弥漫而出,热得人浑身直冒汗,那么这炉子内里的温度,又该会有多高?药师由炉而亡,又由炉而生,让人不禁联想到凤凰这么一种神奇的物种。不过,凤凰本是司火之神,而药师却是个人,被关在炉里烧烤了这么久,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已变成烤鸭一般?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吓了一跳,忽听洞外一声雷鸣炸响,犹如劈在耳边,惊得我一跳老高。脚下的铸剑炉彩雾翻滚荡漾,忽然激射而出,带出大片的火星,落在何处,何处便迅速燃起大片火焰,不过瞬间,室内地面竟已连成一片火海。
这该不会就是婉歆所说的天劫吧!
我一皱眉,急忙按照婉歆教的方法施展出了牵魂术,一手捏起法决,一手滴血入炉,倦意再度涌上,一发不可收拾,精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狂泻而出,全部倒进了微型火山一般的熔炉内。
正在地面肆虐的天火逐渐减慢了蔓延速度,在铸剑炉边包围了一圈,到始终没有沿着梯子烧过来。火苗虽低,温度却高的离谱,那蒸腾的热气直将我头发都烤焦了一圈,吸进的空气,灼进肺里,痛得直想咳嗽,却因要吟念咒语而硬生生的忍住,憋出了满嘴的腥苦。
手臂上本是白皙的肌肤,被烤成了黯淡的粉红,流着血的伤口,却似乎越来越大,带着焦灼的气息,逐渐凝固,形成一条清晰的红线,深深埋进了炉中的雾色当中。红线微微的震颤,牵动心也在微微震颤,我尝试性的抬高手腕,只感觉红线一紧,另一头似被什么东西缠住,牢固的无法挣脱。
“药师!?”我又惊又喜,呼喊出声,却无人回应。顿了顿,连忙伸手握紧这条镶嵌进手腕的红线,小心的缓缓往上拉起,每拉出一分,周边的火焰便退却一分。如此一分一分的将红线拽出,如此一分一分的将火焰逼退,我激动的浑身发颤,全身心都已投入到了红线的另一端上,对这条线以外的一切,全部屏蔽,甚至连洞外一声响过一声的惊天炸雷都听而不见。
线一直在被拉出,却始终紧绷绷的镶嵌于手腕内,没有一分多余的缀出,我几乎趴在了炉边,双手亦伸进了彩雾当中,虽灼热难耐,却还想要更加深入一些。终于,线拉到了尽头,一只细腻的手被我紧握在了掌中。掌心的温度,柔和温暖,脉搏的跳动,生气尽显。
我手中牵住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再是那双冷冰冰的刀剑,我的相公,终于回来了,我们夫妻,终于团聚了。
我想大笑,声音出口却成了沙哑的哽咽,手上的劲力稍稍松懈,险些握不住他光滑的手。我一咬牙,使出最后的力气抓紧他的手一跃而起,刹那只间,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蒸腾的火焰,熄灭了。异彩的云雾,散去了。杀机的雷鸣,消失了。滚烫的熔炉,黯淡了。一切,都回复了原本的平静,什么天劫,什么离火,全都如暗夜幽灵一般,被初生的阳光散射而去。
我紧抱着怀中的人,跌落于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满面平静,似乎还在沉沉的睡着,做着不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