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李墨霞与田伯林闹离婚的话,小镇人早听说过了,但当他们夫妇两人并立在自家门口迎接着周朴与小镇上的一些头面人物,传出来的话却是办离婚酒宴,这就让小镇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离婚还得请客摆酒?那样子倒像满高兴的,新闻!”
“结婚讲排场,离婚也争体面,真是有钱人干的事!”
“听说是寿公作了主呢!那八成是墨小姐被什么大人物相中了,逼田伯林退婚。”
“屁话!是田伯林要离,他常跑口岸,外头能没有几个相好?”
“相好的也不一定只在外头有,在这小镇上,从上街数到下街就没有一个漂亮女人?”
男女偷情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永恒的话题。小镇也是无风三尺浪,有风浪滔天。
姜圣初夹在人群中,说:“你是撞着了呢,还是你牵了红线?”
“你老婆病成几根筋,想戴绿帽子还不够格呢,担什么心!”
“咦,你这话就难说了!老婆不行,可他那小婶子还是鲜嫩的一朵花呢!你没见过保长与吴枣秀常常说笑到一块,还让人用撬杠也撬不开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圣初好些不自在。
“如果真有这等好事,你圣初老兄也就别去撬了吧,兴许还能讨得个小红包呢!”
在大家的哄笑中,姜圣初挤出人群往家里走。
吴枣秀病了十多天,这两天才强挣着上了织布机子。
姜圣初盯了吴枣秀好几眼,他进进出出地嚷了好几句:“谁敢欺侮到我头上来,那是找死!我可不认他是什么保长、乡长、县长的!”
姜圣初的老婆抱怨说:“你又撞着神,见着鬼了?总不肯让人安生!谁招惹你了呢。。。 ”
[心语]姜圣初狠狠地抓着头皮:该没有那种事吧!
“离婚还臭讲究。。。 不安分!”姜圣初文不对题地在屋里嘟嘟嚷嚷。
吴枣秀只管埋头织布,不敢露出一点声色。
姜圣初实在看不出这屋里的气氛与往常有什么异样,转了几圈,只得又出门了。
姜圣初从田家的后门进了厨房,见着龙嫂,便帮着去加柴拨火,想打听些情况。他奉承地说:“龙嫂子真有福气,田家的事你掌管着一多半了!”
“不是大冷天,你上人家这里来蹲什么柴角!”龙嫂边忙边说,“你要是不想讨人嫌弃,就帮着续柴添水吧。”
“嘿,这不给续上柴了——你说,他们好端端地离婚为哪桩?”姜圣初问。
“天知道为哪桩——没缘吧,前生前世没修到嘛——你不知道添水么?”龙嫂火急火燎地炒菜,“他们家的事碍着你什么?穷打听!”
这时,上菜的厨师从楼上下来。姜圣初忙凑上去:“这摆酒真是。。。 是为离婚么?”
“是呀,一为周老爷送行,二为保长与太太离婚,好来好散。现在保长与墨小姐都讲了话,那还假得了么——你是不信?寿老爷正在讲呢,”厨师指了一下楼梯口,“你别挡着道呀!”
姜圣初靠近楼梯,真听寿公在讲话:“。。。 小妹墨霞一心致力国民教育,小弟伯林则矢志实业救国,人各有志,情趣各异。现经双方商定,自即日起脱离婚姻关系。此事乃周公朴兄下察民情,力倡婚姻自主,男女平等,玉成其事,为兄亦表赞成。以往他们二人多得诸位爱护,今后仍需大家关照。。。 ”
姜圣初一听,便出门宣告众人:“我说这事寿公不做主哪办得成!一个要去实地救国,一个要。。。 要教育民国,不离婚还能行吗!”
大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可姜圣初咬定是刚才亲耳听来的,各人便只好凭自己的见地去胡猜了。
这公开离婚的酒宴过后,田伯林与李墨霞一左一右拉着孩子穿街而过,田伯林还给孩子买了几尺布料作为纪念。
这种破天荒的离婚游街,让小镇人大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