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她咬傷趙野,事後即使未曾察探他傷勢,不過自己究竟下了多大氣力咬人,心底是有數的。到她得知哥嫂搞鬼作孽,害他們兩人陰錯陽差發生誤會,那以後回憶起事發當時,趙野臂上血流如注的光景,便不能不驚心。偶然她聽韓一提及,癒合她額心傷口極靈驗的那帖藥乃是趙野求來,竟有些過意不去。
她想過自己誤會趙野,又動刀又咬人,確實有不是之處,該賠個禮。現下趙野本人就在眼前,她卻開不了口,反倒記起圓房時候的難堪。
趙野走過她身邊,道:我大後天回來。
呃?
趙野輕拍她的頭,你等著,到時給你帶好吃好玩的回來。口吻和藹,彷彿哄孩子。
原婉然直覺他在表態,要將舊怨揭過,好生相處,只是只是
雨韓一彷彿說著什麼。
啊?原婉然由回憶中醒神,韓一下巴朝天際微揚,天上白雲更厚,天光變暗。
他道:下午八成要下雨,今天別再上山。
聽韓一囑咐自己別再上山,原婉然為之錯愕。韓家宅院近傍山巒,她今兒個早上頭一遭上去,途中沒碰到任何人,韓一怎能知曉她行蹤?
韓一視線投向她裙下微微露出的繡花鞋尖,上頭沾染泥污。
這顏色的泥土山上才有。他頓了頓,問道:你喜歡山?
原婉然頜首,她樂意離開家一個人靜靜,家附近便是山,人煙稀少,地方再理想不過。
韓一道:明天我領你上山認路。山林有獵獸陷阱,誤闖危險。
原婉然連忙搖手,我只沿山路走,便不怕迷路、陷阱,況且她扭頭朝向身旁端坐的黑妞,有黑妞陪我。
黑妞是豹子進山渾身是膽,打獵永遠打頭陣。韓一帶著讚許的眼神拍拍黑妞,可牠有時不頂事,遇上話猶未了,不遠處某株樹下嘈鬧起來,有人叫疼。原來花蛇由槐樹上落在樹下一村夫臉上,恰恰咬中那倒霉鬼鼻子。
原婉然委實不願韓一作陪,又不好直說。待韓一由那倒霉村夫處探視轉回,她問道:你陪我上山,鄉練怎麼辦?
無妨,大夥兒正好歇半天。總之,今天別再上山。
好。韓一態度堅決,原婉然不好拂他意思。
她尋思韓一憑鞋尖泥土便能猜中人行蹤,會瞧不出這些天自己存心疏遠嗎?不能夠。他在婚事上毫無錯處,也不虧欠自己什麼,肯放任自己鬧彆扭是他好性子,自己得識相,別過逾了。
原婉然在回家路上走著走著,忽然衣裙教外力一扯,原來黑妞咬住她裙角,又鬆口朝後方吠叫。她跟著望去,發現自己帶著黑妞走過頭,錯過通往韓家的曲尺小徑,往山上走去。
她對黑妞訕訕笑道:忘了家門朝哪兒開了。
原婉然回到家全無胃口,索性不吃飯,將鍋中剩餘炒飯放進飯櫥留著。她估算剩餘的蛋炒飯遠遠不夠趙野一個大男人填飽肚子,便揭開米缸,打算再煮些飯菜。
驀地她醒悟不對,趙野走時分明同她說大後天回家,怎地韓一卻說他今日會來?
疑念動了,她便察覺韓一叮囑自己留飯的矛盾處。韓一和趙野固然感情深厚,但不過問妻子飢飽與否,便自行作主把蛋炒飯通通留給義弟,絕非他會有的作派。
豈難道蛋炒飯出了問題?原婉然從飯櫥取出蛋炒飯端詳,這一湊近,便嗅出它味道不對,有些酸氣。她從碗裡舀出一勺蛋炒飯吃,齒舌還沒感覺雞蛋包裹白米的滑潤,牙根便因為一股酸意發軟。
她再三咀嚼,果然自己沒嚐錯,炒飯是酸的,並非餿了的那等酸,而是攙和陳醋的酸。
原婉然恍然大悟,自己錯把陳醋當醬油擱飯裡了!
那酸倒牙的陳醋炒飯她給韓一帶了整整一海碗,韓一吃到粒米不剩。
原婉然不覺鬆開手,沾著飯粒的勺子由她指間脫落,噹啷滾落地上,跌碎成瓣。
她猜度韓一大抵打算拿趙野當幌子,哄她留下陳醋炒飯。等他歸家,隨便尋個理由搪塞趙野歸期,自行吃光剩飯,這項差錯便掩過去了,不教她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