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藤花看著年頭久遠。
是啊,初見至今,多少年過去了?薛媽媽輕嘆,少時繼續訴說往事:花廊相遇不久後,他家替他向我家求親,訂下婚約。
趙野問道:媽媽,您和姜大人曾是未婚夫妻?
不,不是我,他和我堂姐才是。
趙野與原婉然相覷,薛媽媽對姜懷恩一見傾心,姜懷恩卻與她的堂姐訂親
薛媽媽道:家裡傳言,起初姜家託媒人求聘的是我,祖父改議成堂姐。我父親一生無成,伯父卻在朝為官,前途大好。他與姜家結成兒女親家,更能互壯聲勢,庇蔭家族。傳言真假不得而知,堂姐訂親不多時,我家出事了。她的話聲轉為低澀,幾家勳貴包括薛姜兩家,獲罪抄家籍沒,我發配教坊司,而他淨身入宮。
趙野兩人靜默,薛媽媽家破人亡這段往事,無論何人何等言語都無法撫慰。
薛媽媽道:我不斷打聽家人和他的消息,家人陸續離開人世,而他下落不明。哎,原來他由本名放鶴改作懷恩,難怪打聽不出。婉婉,我隔著碧紗瞧不仔細,妳近身端詳他,覺著他年歲幾何?
唔,瞧著像四十來歲。
他很受了些苦吧。薛媽媽悵然道:兩家訂親換庚帖,我聽說過他的生辰,小了我九個月又七天,現今看著卻老了一截。轉瞬她又欣慰,能讓教坊使上趕著巴結,他官位小不了,日子總算平順了。阿野,姜懷恩在,教坊使再記仇,諒必不敢動你,倘若倘若將來姜懷恩失勢,教坊使找你麻煩,我藏了一本帳簿可以挾制他。今日他便是忌憚我抖摟他陰私,這才息事寧人。
趙野替薛媽媽把被子攏上些,媽媽,您別淨替我操心,好好養病要緊。
替你操心是福氣。薛媽媽笑裡苦甜俱全,北里那些人、事多虧你在,給了我盼頭。我出不去了,但你可以,總有一天,你會離開北里,自由自在。
趙野紅了目眶,低下頭不言語,薛媽媽傾身伸手拍拍他,片刻靠回枕上歇息。說了一陣子話,她明顯氣促,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這輩子可以了,薛媽媽眉宇間一片塵埃落定的安詳,我不敢說事事無愧於心,可是盡力而為。現如今孩子找到歸宿,我也見上姜懷恩。
她另一隻長滿紅疹的手攤開來,紫藤花瓣靜靜躺在掌心,這大半生,我反覆猜想,那一天在花廊,他是什麼心思。從今以後,踏實了。
原婉然勸慰道:媽媽,姜大人以後還來。
我不會再見他,薛媽媽恬和微笑,他亦不會再來。
果然姜懷恩未再登門,他派人送來大批上好藥品補品,可惜無助於薛媽媽病勢。
幾天後薛媽媽永遠閤上眼睛。
她病中神智糢糊,趙野和原婉然在旁照料,聽到譫語,紫苑、梔子、木蘭、忍冬妳們取茶點、枕褥來,進園子找我
薛媽媽的聲調溫軟輕盈,彷彿無憂無慮的少女,在十四歲春晚的某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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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莊的《思帝鄉春日游》,原文如下: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詞中的女主人翁愛上陌上少年,就一心想嫁,看似戀愛腦,然而我覺得她心裡還有點明白。她在興起婚嫁念頭之後,並非接著大作美夢,篤信他倆婚後肯定恩愛兩不疑,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反之,她想到最壞的後果將來可能遭到心上人拋棄,但她不後悔。
這種孤勇倔強有其悲劇性的美,但掃興地說,放在詩詞小說創作裡過乾癮可以,現實裡千萬做不得。
人就活一次,要珍惜。
薛媽媽下線了,這個角色是某種理想。薛媽媽活在痛苦裡,但沒有因為自己受磨難而去磨難別人;她緊鄰深淵,縱身墮落很容易,卻不曾放棄自己,盡力保持本心。最不容易的是,她遍體鱗傷了,還能去愛去悲憫旁人。
很久以前,我覺得強者當如武則天,翻雲覆雨,打趴所有對頭,後來漸漸對強這個字多了其他定義。
即使生在角落,不起眼地活著,沒有頭銜財富等等世俗榮光照耀,但能日復一日扛住現實的重擔,盡力保持溫情善良,這種無法輕易摧毀的堅韌溫柔其實也是一種強,一種勇敢。
薛媽媽是這樣的人,婉婉亦然。
上周小天使們根據喉結作線索,推斷姜懷恩的性別。男性到了青春期開始長喉結,年齡因人而異,有說平均12歲,也有說最早不早過13歲,維基百科說14~15歲。十三歲多一些的姜懷恩還在沒喉結的合理範圍。有小天使猜想姜懷恩乃是女身,老實說,我那時才想到還可以這樣安排。可惜劇情不好變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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