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秋并未接他递来的杯子:“我便是不嫁旁人,也未必要嫁你。”
尉迟越一怔,手一颤,半杯茶水倾在身上,他也不曾察觉:“为何?”
沈宜秋看着他的双眼,他眼里纯然是困惑,看来不是装糊涂,是真的不明白。
她想起上辈子那十二年的日日夜夜,像有一抔抔的凉水往她心头浇,将她的愤怒浇熄了,只剩下无奈:“上辈子你我是什么光景,殿下大约是不记得了?”
尉迟越垂下眼帘:“怪我不好,上辈子叫你受了许多委屈……”
沈宜秋打断他:“殿下不必如此说,上辈子过成那样,不是殿下一人之过,妾对殿下也没有丝毫怨怼之情。重活一世,妾只想与殿下分道扬镳,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再无瓜葛。
“妾只是想不明白,上辈子殿下对妾甚是不满,好容易重来一回,殿下为何还要娶我?殿下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世想娶何娘子为正妃也并非难事。殿下与何淑妃本就两情相悦,这一世正该拨乱反正,迎娶意中人,从此比翼双飞。”
她停下喘了口气,接着道:“至于妾嫁不嫁人,嫁给谁,过得是否如意,都与殿下无涉。”
尉迟越从未听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本该欣慰,奈何这些话句句像尖利的刀子,往他心口里插。
一直盘桓在他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上辈子你对我不是……”
沈宜秋疑惑道:“我对殿下如何?”
尉迟越道:“若是你对我没有情意,又怎么会在我死后殉情?”
沈宜秋大惑不解:“我为你殉情?”
尉迟越道:“上辈子我死后那几日一直在尸身旁飘着,那日在灵堂里亲眼见你为我自戕……”
沈宜秋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难怪……”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辈子你娶我,又做这么多事,原来是当我为你殉情而死。”
尉迟越怔怔道:“所以你并非……”
沈宜秋神色越发冷了:“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不慎跌了一跤,摔得不巧,磕在殿下灵柩上,这才一命呜呼。”
尉迟越得知真相,并不觉得失望,反而如释重负。
他其实一直隐隐有所觉察,真相或许并非他看到的那样,越了解小丸,他越觉她不像是这种为儿女之情轻生的人。
沈宜秋见他发怔,不由一哂:“如今殿下知道只是误会,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
尉迟越忙辩解:“不是的,知你并非自戕,我只觉欣慰。”
沈宜秋抬眼看他,嘴角微勾:“若是殿下不曾误会,这一世会娶我么?”
尉迟越叫她问住了,若是没有这个误会,这一世他会眼睁睁看她另嫁他人,还是会另寻个借口将她抢来?
不曾发生的事,他也难以设想。
沈宜秋又道:“谁替殿下‘殉情’,殿下便娶谁为妻么?”
尉迟越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
他万分确定,若是换一个人撞死在他棺柩上,他或许会震撼,会动容,会想要弥补,但绝不会因此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