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悯待得席散了,向皇帝谢恩请辞,缓缓到了宫门。送他的是正泫的亲信,御前最得势的太监黄远。阗悯本想快些出宫,却碍于黄远,一路走得悠闲。
“将军这回归来,皇上可高兴得很。想来很快便会有调遣,让将军有施展的机会。”黄远面上笑得和煦,好似处处在表着真心:“奴才听皇上说,隔日便要把虎符送去将军府,调许妄将军和王宇将军回京。”
阗悯听过道:“我许久没见他们了,他们都还好吧?”
“那是自然,皇上交代了,您要是对他们不满意,再换别的将军。”
许妄和王宇是阗风的老部下,四年前阗悯去官在王府休养,这两位将军由正泫调离了镇北军,本意是重新整合阗风的旧部,将人分散在全国各处。这次阗悯回朝,正泫又破天荒地将二人调回,显然是有重用阗悯之心。黄远跟着出来也不过是正泫授意,与阗悯说些体己话。
阗悯明白正泫这一关他是勉强过了,接下来的事才是重要的。虎符到手的话,正泫会让他去哪儿?在那之前,他还想先确定一件事。
“有劳公公。”阗悯到了宫门口,远远看见了自己的车马,便转身与黄远道辞。黄远朝他一躬身,自去不提。
舒桐这会儿在马车上躺着,见阗悯回了,忙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皇上对你还好?”
“还好,只是曦琰对我爱理不理,见了一面就走了。”
舒桐一瞬间想着龚昶说的话,脱口道:“他不喜欢你了?”
阗悯深黑的瞳子扫了过来,一时间让空气都冷了。“你听谁说的?我要去找他。”
“现在?”
“现在。”阗悯沉着脸,心里颇为介意舒桐的话。岫昭先前见着他下棋时还与正泫争,替他要他的将军府,他听着心里高兴。他问岫昭纳妃一事,不过提醒他不要忘了与自己的诺,这也冒犯到他了?至于连晚宴也不来么。
“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舒桐耐心道:“你才回京,与王爷有些距离是好的。”
阗悯明白他说的,要正泫相信他和重用他,就应当与岫昭划清界限。
“…………我要去见他,你赶车回去。”
“你…………”
“我小心一些就是了,不会让人发现。”阗悯将披风裹在身上,戴了顶纱帽,把脸遮了起来。等到马车在街上转角,一跃跳了车,趁天暗往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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岫昭打从宫里回,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闷酒。他想一会儿四年前的阗悯,又想起现在的,口中竟有些辨不出酒味。要说现在的阗悯长得不合他心意倒也不是,而是阗悯带给他的压迫感,让他慌得把他当做了一个陌生人。要是阗悯回来先告诉他,先来见见他,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失态了。
“可恶——”岫昭不知自己是在烦什么,只借着酒来掩饰心里不安。阗悯回来前的信还放在房里,这封信离他回来不过短短半个月。半个月前岫昭还沾沾自喜,觉得他的小悯儿终于肯回应他了,在信上含蓄着表露了心迹。他对阗悯一向从容有余,现在的感觉却变了。
岫昭翻出那封读过七八回的信,咬牙切齿地又看了一遍。——装弱的小悯儿,明明长的那么高了,还打算骗他呢?
岫昭趴在桌上,眼中迷糊,手一挥便把酒杯碰得翻了几个圈。玉露醇浆浸过那封写满爱念的信,缓慢着晕开了一大片水渍。岫昭清醒过来,心疼地将信拈在手里,一时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他在屋里跌跌撞撞,也未有空掌灯,背着身使肩撞开门扉,想出去把龚昶喊来。
阗悯站在门口已有一段时间。龚昶知是他来,早已把四周的侍卫都调去了别处。青年想了许多种开口的句子,始终觉着不合适。正听着房里砰砰声乱响,一个带着酒气的醉鬼就撞门跌了出来。
岫昭明明觉着自己撞开了门,不料身后又出现了一扇。他并未去细想,又仔细撞起门来。
在阗悯眼里,一个白衣醉鬼双手拈着纸正使劲往他身上撞,像是非要把他撞翻不可。他忽然又心疼又好笑,伸出双手落在岫昭的腰间,半抱半拖地把人弄进了屋。
岫昭腾不出手,只觉着要是松手,那张重要的纸就要落到地上沾灰,更加着急起来。他这一急,通红的眼里便起了一层雾,斥道:“滚开,谁这么放肆,没见着本王要出去?!”
阗悯以为他拿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想到越看越眼熟,竟是自己写的那封“情书”,当下便伸手往岫昭手里夺。透湿的薄纸哪经得起他一抓,立时断成了两截。
被关在公司一周了,天天吃盒饭方便面上班。昨天开始做核酸的人没了,应该是人手不够。我住的小区附近都成了封控区……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就羡慕一下能在家办公的。
第143章
岫昭盯着手里半截薄纸愣了半刻,忽然怒上心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阗悯身上打去。阗悯离他近,仓促间难以避开,被他一拳砸在肩头,疼得面目扭曲。好在他黑纱遮脸,并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岫昭一拳打实,怀疑着抬了头:来的人是谁?这一拳击在普通人身上,早应早飞出去了,跟前的人却无半点反应。
“你拿什么赔我?!”岫昭眼中恨意更甚,直想把眼前的人撕碎了。
“赔?”阗悯抓住他手腕,拽着人撞在墙上:“都要大婚了,还留着这纸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