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咧开嘴,笑容无声,刚跳下去,四周围突然火光大亮,远处,叶白汀带着人走了进来。
叶白汀眉眼清澈明润,披了件烟青色披风,浅青色细长亮缎在颈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下巴陷在软软的毛茸茸的,没一丝杂毛的狐狸皮围领里,手里捧着个鎏金海棠掐丝的手炉,逆着光从诏狱大门进来,干净的像贵人家里娇养的小公子,根本不该踏足诏狱这样的地方。
“汪——呜汪!”
娇少爷不但身后跟着锦衣卫,身侧还站着狗将军玄风。
“多谢你为我们找到了人。”
叶白汀站在周平的牢房门口,眼梢弯弯,卧蚕盈春,就像在寒寂冬日里,伸出的明媚桃枝,修长手指往诏狱深处一指:“去,抓住他。”
“是!”
锦衣卫应声,气势汹汹的去了牢房深处。
“汪!”狗子也冲了过去。
周平怔住,看看牢房深处的灯火通明,看看面前微笑灿烂的人,牙齿不由自主的打颤,后背冷汗直冒,怎么可能?不……他们不可能知道的!就是吓唬他,对,他们一直在吓唬他!
叶白汀慢条斯理的抚着手炉:“你以为,把你关在这里是要折辱你?真正的侮辱是什么样子,你根本想象不到。”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狱卒搬了个椅子过来,就放在牢门口。
叶白汀掀袍坐下,看向周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周平看着他,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魔鬼:“你……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都这样了,还不信?”叶白汀身体微微前倾,唇角弧度意味深长,“那我就发发善心,再告诉你一点,你的同伙——是不是告诉过你,只要照着他说的做,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你的供词,我们没有办法取证,你们的最终目的,我们也不会猜到?就比如刚刚那个跳进密道的人——”
周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诏狱深处,越来越恐惧。
叶白汀:“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们什么都知道,那个密道,我们一个多月前就发现了,只是它一直空置,没有人使用,我们便只能守株待兔,等着别人告诉我们他是谁,奈何对方太有耐心,若不是你来——”
周平一抖。
“我们还不知道呢。”
周平:……
叶白汀笑毕,话音一转:“你可知道,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动机的,你们四处杀人,到处纵火,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搞得到处都很热闹,可目的呢?你说杀人是为了预告爆炸纵火,那爆炸纵火呢?你预告的那么隐晦,完全达不到效果,你的同伙都没生气,可见他也不是完全为了出名,他心中另有目的,什么样目的比杀人放火还刺激?自然是更大的凶险——”
“王采莲,方晴梅,余红叶,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特殊技能,且非常出色,与祭陵日贵人出行有关,张和通,直接就是负责贵人车马安排事宜。你想杀人,目标对象自然是你的选择,却也是划出了范围的,张和通却并不是顺便,他才是你们的真正目标吧?你有意在隐藏他?”
周平下意识反驳:“不,不是的,杀他就是顺便,他来找余红叶,看到了,所以我杀……”
“他是想找余红叶,为了衣服搭配的事,但他是昏迷着被拽进你那个房子的,并没有看到余红叶被害,”叶白汀直接阻了他的话,“为什么不请他过去,你还少费些力——哦,是了,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大约是请不到官员作客的,只能趁其不备,先打晕了?”
周平:……
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张和通都知道些什么?负责天家祭陵贵人的车马,他会知道贵人的具体行程,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小歇,在哪里要用茶在哪里要更衣……你们对他动手,就是想引导我们,这次天家祭拜,尤太贵妃一定会出事,对不对?”
叶白汀看着周平,目光灼灼:“你们的目标并不是什么女人,京城街道,京城百姓,而是天家祭典,是贵人,是天子?”
周平神情愣愣的,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娇少爷,他是个怪物!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心思……他都知道!
“可惜障眼法就是障眼法,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叶白汀叹了口气,“你们杀掉张和通这个关键人物,引诱我们怀疑到贵人安危的方向,接着呢?”
“如若这是你们的真实目的,你们就是要害天子,害贵人,张和通不配合你们,你们杀了他,下一步是不是该在这个位置上安排上自己的人?可高康,我们指挥使把他查了个底掉,他不是你们的人,身边也很干净。那就奇怪了,你们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又是杀人又是放火,让我们‘悟到’这个方向,为什么没后续了?”
“所以这仍然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你们的目的——”
叶白汀脚尖抬起,踩了两下地:“在这里,就在诏狱,是不是?”
周平牙齿开始打颤:“不,没有……不是这样的……”
叶白汀眯了眼:“王采莲她们是幌子,张和通是幌子,最后接下这桩差事的高康也是幌子,雷火弹爆炸都是幌子,你们一步步,故意嚣张,又故意隐藏,不惜以人命做局,就是为了让我们相信这个好不容易‘猜到的重大危机’,毕竟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我们才更信是不是?”
“可你们漏了一个关键点——你进了诏狱。而且很配合,极能忍耐,连句倒霉都不叹,太识相,牢里犯人可没你这样的,你没有不甘不愿,进来,是早就打算好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