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小王爷脚下生风,匆匆出门,转眼已彻底没了踪影。
云琅披衣下地,在书房外找了一圈。听守门的玄铁卫再三保证过王爷已出了府门,才放心回去换过夜行衣,收拾妥当,趁夜色悄悄出了府门。
上元佳节愈近,汴梁城处处张灯,网起一片光芒海。
开封府日夜联轴忙碌,烧毁的街道坊市已修补齐整,没了战火的痕迹。
新筑的青条石砖墙,混着糯米浆砌得平整。砖窑请大相国寺主持,每一窑都烧得仔细精心,砖身细细刻了赈灾平难的神符。
街头重新扎了挂灯的鳌山,竹架扎得比前次更气派、更宏伟,鳌柱也比前次更高。三万盏灯围成灯阵,一层层叠上去,花灯挑在外面,文灯清雅,热灯耀目,走马灯叫热气烘得飞转,真真正正的火树银花。
云琅揣着老主簿塞的点心,坐在房檐上看了阵灯,将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起身。
商恪已接了刀疤送的信,一身夜行衣,停在他身后。
“真叫我猜对了?”
云琅笑了笑:“你会来,说明奉襄王命接触庞甘不是你……是那个招来射雕手的天英?”
商恪点了点头,将三枚报信烟火递过去:“这是用来召集黄道使的烟火令,烟柱极高,凡能看到的,都要来烟下聚集。”
襄王账下九个黄道使,按北斗星位取名,各司其职。有人随襄王逃亡隐匿,有人散在下方州府,整顿残余力量、伺机以待。留在京城的,算上商恪一共有三个人。
襄王警惕,黄道使之间也只靠简讯联络,互不相见。如今时局比此前更乱,要再召集联络,也只剩了这烟火令一种手段。
云琅道了谢,将烟花接过来:“我若用了,会不会牵累你?”
商恪摇摇头:“每个黄道使手中的烟火令都一样,时常混用。前些天襄王府事败,一片混乱,不慎丢失了十几枚这东西,如今已无处追查了。”
商恪要召集杨显佑留下那些试霜堂的寒门子弟,这些天四处奔走,竟盯漏了天英手中的射雕手。
他已知道云琅与萧朔在宫中的变故,神色惭愧,低声道:“若再有失……误事便也罢了,只怕防备不及,再伤了人。”
“若真到要紧处,云大人可先放一枚烟火令,调虎离山,方便脱身。”
商恪道:“纵然脱不得身,襄王府那些喽啰见了此物,知道是黄道使驾临,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琅听得明白,看看手中的三枚烟火,已猜出这“不慎丢失”的十几枚烟火令大致去向,笑了笑:“商兄给了开封府几个?”
商恪正要给他带路先行,闻言脚步一停,神色颇局促:“云大人。”
“商兄拳拳之心,我自然明白。”
云琅不与他打趣,收了调侃神色,缓声劝道:“君王天下事,总有了结的一天……等事都做完,生前身后,还要再寻归处。”
“如何敢想这个?”
商恪叹了口气,苦笑了下:“若当真——”
云琅问:“当真什么?”
“没什么。”
商恪摇摇头,“此事不提,云大人,你今日冲琰王府大印去,可有万全谋划?”
云琅并不开口,将烟火揣进怀里。
商恪知他素来靠得住,点点头,前面带路:“这边走。”
云琅点到即止,半句不再多说,随商恪进一条偏僻小径,绕开了街上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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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在城东南,藏风聚气,水入不出,难得的好风水。
两人不走正门,掠过府墙,稳稳落在洒扫干净的青石地面上。
“天英三月前便已开始同太师府接触,意在琰王府印。”
商恪低声道:“起初几次,庞甘还义正辞严凛然怒斥,说宁死也要忠于皇上,绝不会做这些苟且勾连之事。”
云琅哑然:“就只是怒斥?”
商恪点了点头:“甚至不曾将襄王派的人轰出去……那时杨显佑便判定,太师府与宫中,定然已经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