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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势力的口实,成为像赵维民一样的兵痞发财的借口,成了掌权者保护和壮大利益的牺牲品。

“你叫啥名字?”崔长生和赵维民带着亲信在镇子里最好的饭馆里吃喝玩乐之后,崔长生借口回家躲到相好家里等待消息,赵维民回到保安队,借着酒劲打开关押张拴龙的牢门,支走值班看守,一个人走进房间,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审讯。“张拴龙。”张拴龙挣扎着从麦草里爬起来,盲目地看着威风凛凛的保安队长。“哪个……哪个村的?”赵维民半醉半醒,口齿不清。“张家庄的。”张拴龙突然意识到眼前可能是难得的逃跑机会。他慢慢地站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你知道……你犯了啥罪吗?”赵维民涨红着脸,满嘴酒气,摇摇晃晃走向张拴龙,“你这狗日的不听话,专跟我们过不去……叫你吃不了兜……兜着走。”“我……”张拴龙看见赵维民紫红色的脸有些胆怯,不断向后退着。“你狗日的还……还嘴硬!”赵维民说着就给了张拴龙一个嘴巴。“过了今天晚上,就……没有你……你狗日的嘴……嘴硬的时……时候了。”张拴龙捂着脸,看着摇摇晃晃的赵维民,一股说不清楚的仇恨刺痛了他的心扉,勾出被冤枉和有怨无处诉的屈辱。

复仇的冲动撞击着充满怨恨的头颅,沸腾的热血冲击着被仇人打痛的脸。张拴龙突然扑向赵维民,用布满老茧的双手卡住赵维民的脖子,使劲把赵维民推倒在地,狠狠地压在赵维民身上。

尽管赵维民非常希望张拴龙反抗,并找机会逃离保安队,当张拴龙真的反抗的时候,却多少有些意外。没有等到他再次引诱,张拴龙就像久困牢笼的猛兽一样反抗了。赵维民随着张拴龙的冲击倒了下去,一声头颅巨大的撞击使他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机会,随之失去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失去了对世界的留恋、仇恨和满足,失去了对权利、金钱和美色的贪欲。赵维民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死在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没有出息的农民手里,做梦也想不到精心策划的阴谋首先要了他的性命。不知道他此时还会不会仇恨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会不会想随随便便欺负他们、*他们、蹂躏他们,在他们的痛苦中寻找满足。

赵维民假装醉酒给张拴龙提供逃跑的机会,事前做过很多假设,甚至做了实验,但是这个计划最终却以赵维民的性命为代价而结束。赵维民和特的同伴一直以为手无寸铁的农人不懂得反抗,不会反抗,也不敢反抗,即是可怜的逃跑也需要公家人来引导,需要公家人创造条件提供机会。当受尽侮辱和压迫的农人真正反抗的时候,他们往往措手不及,缺乏准备。保安队没有人知道赵维民已经死去,他们期待着赵维民的好消息。

张拴龙尽力发泄仇恨,发泄遭受的屈辱,发泄对保安队头目的不满,双手卡住赵维民脖子,不给赵维民抵抗的机会。在他气喘嘘嘘的时候,突然感到压在身下的赵维民没有了反抗或许根本就没有反抗。他双手死死地摁在赵维民脖子上,缓缓抬起身体,猛然看见赵维民头颅下面有一滩黑红色的血,一块被血染红的石头紧贴着赵维民头颅。他突然明白,赵维民不再是夕日的赵队长。那块不起眼的石头要了赵维民的性命。

张拴龙有些胆怯,有些害怕,想跑却迈不开脚步,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无望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赵维民,看着夕日里不可一世的赵队长。赵维民头歪向一边,脸色惨白,双目微睁,领口敞开,斜躺在牢房的脚地上,军帽远远地落在麦草堆里。

张拴龙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向门外跑去,跑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赵维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被挂在赵维民腰间、后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伴随着他的手枪牢牢地吸引住。虽然他对它并不熟悉。他迅速返回赵维民身边,解下枪套,摸遍赵维民的全身,非常幸运的拿到了一些子弹和大洋。

张拴龙一下子冷静了。他杀人了。

张拴龙跑到牢房门口,看了看院子外面,贴着房子墙壁跑到围墙旁边,翻过围墙,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冬天的夜晚非常寒冷。表面结冰的积雪发着白光,寒风像飞来的针一样刺痛着夜行人。大地沉睡了,贫苦的农人沉睡了,平日里狂吠不止的野狗沉睡了。世界一片寂静。

张拴龙在夜色掩护下,凭借记忆向着与家乡相反的方向奔去。他只想早日离开受苦受难的场所,找回自由和尊严,找回活下去的可能和机会。他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顾不上擦拭嘴里呼出的热气在脸颊上结成的霜,顾不上环视周围的地形。他只有一个念头“跑得越快越好,跑的越远越好”。

刺骨的寒风吹打着张拴龙的面颊,使他的脸迅速麻木,急促的奔跑让他的身体冒着热气。他在寒风和狂热的刺激中急速奔跑,忘记了伤痛,忘记了劳累,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积雪在他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给了他些须安慰,给了他些须信心。雪地上清脆的声响说明他仍然活着,仍然有力量逃脱危险。

跑了很久以后,张拴龙渐渐冷静了:在没有融化的积雪上面奔跑会留下清晰的脚印,无论跑到哪里,脚印都会清楚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去向,无论跑多远,保安队都会顺着脚印找到他。张拴龙急忙离开原野,跑上被人们踩平的积雪已经融化的道路,沿着崎岖不平的乡间小道,穿梭在乡村与乡村之间,穿梭在雪原和道路之间,翻过塬边的沟壑,进入川地,顺着结冰干涸的河道向深山跑去。

翻过三道山梁以后,张拴龙精疲力竭,没有了奔跑的气力和信心,没有了奔跑的勇气和力量。一路狂奔消耗了他的体力,消耗了他的激情,冷静了他的头脑。他要找地方休息,确定前进的方向——进入宽大的子午岭山区。

在荒芜的山岭上,张拴龙来到一块背风、向阳的平地,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和方位,觉得容易被人发现,又向前走了走,在一个隐蔽的凹地上放松地坐下来,看着依然黑暗的夜空。一夜奔波使年轻的农人精疲力竭。饥饿、伤疼和寒冷像虫子一样螋噬着他的身躯,折磨着他的身心,消耗着他的意志。他需要休息,需要填饱肚子。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晨曦出现在东边的山顶上,天际有了亮光,大地上的灰暗慢慢消退,山顶上、树枝上、沟壑里的积雪在晨曦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一颗颗洒落的珍珠。张拴龙看着天边不断增多的晨曦,看着山顶上积雪闪烁的亮光,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枝,突然心生感念:冬天的早晨如此美丽,清净而纯洁,明亮而诱人。他出神地看着陌生的山川,看着陌生的土地,看着陌生的晨曦,看着陌生的景色。世界原来如此丰富,如此多彩,如此生动,如此美妙。

一阵晨风吹来,张拴龙打了一个冷颤。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汗水打湿的衣服冰冷而僵硬,清晨的山风刺骨而无情,山里的世界陌生而孤独。这里是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是荒芜崎岖的沟壑和荒野。稠密的树木和茅草上面覆盖着皑皑白雪,山下小河里结着厚厚的冰,雪地上不时出现野兽出没留下的痕迹。山坳里看不到人烟,山梁上看不到人烟,小河边没有人活动的印记。张拴龙没有了复仇的*和激动,没有了逃跑的急迫和无奈,没有了逃出牢笼的兴奋和惬意。他远离了家乡,远离了亲人,成了一个有家难回的逃难者。

离开父母、离开家庭会是什么样子?自己的生活、命运会咋样?出路在哪里?远离人群的日子要过多久?怎样维持生命的存在?怎样度过寒冷的冬天?怎样过活简单的日子?在哪里居住?接踵而来的问题缠绕着张拴龙,让他不停地思虑现在和未来。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过于卤莽,甚至憎恨死去的赵维民,觉得赵维民让他在匆忙之间走上了不归路。他思念父母,思念家人,思念平静寂寞的日子。

张拴龙突然觉得他连累了年老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连累了无辜的乡邻和族人。他无法想象父母的遭遇,无法想象家庭的灾难。“会不会为了一时痛快,断送了全家人的安逸和快乐,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平安和幸福?”

张拴龙陷入难以自拔的忧伤,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没有家庭,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依靠,不能见到熟识的人,甚至不能见人,这样的日子如何过活?

“目下到哪里去呢!”张拴龙被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是啊,现在怎么办啊?严寒封锁了生命,淹没了食物。没有吃,没有喝,在哪里才能度过危难啊。

张拴龙从地上爬起来,拍打掉身上的泥土,捡拾来干枯的树枝和柔软的蒿草,从怀里摸出从赵维民身上弄到的火镰,点燃了柴火,坐在火堆旁边烘烤冰冷潮湿的衣服和鞋子。火让他感到温暖,感到舒畅,感到安慰,缓解了孤独和寒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从怀里掏出逃跑时带的两个散发着体温的玉米面馍馍,细心地放在火堆旁边,用篝火烘烤唯一的食物。这是他赖以活命的基础,是他逃离牢笼后唯一的食物。他仔细的观察着,不断翻滚着,直到馍馍被完全烤透了,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浓香。

张拴龙把馍馍拿起来,轻轻地拍打了几下,努力吹去灰尘,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小心奕奕地吃起来。眼泪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在脸颊上,又顺着脸颊滚落进干咧的嘴唇。

吃完馍馍,张拴龙弯腰抓起一把雪,胡乱塞进嘴里,直起腰看着冰冷的山林。冰冷的雪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在冬天的早晨刺激着有家难回的农人。张拴龙猛地对着远方的山岭,大声呼喊着,随即倒在雪地上,两眼空空地看着清冷的天空。

时间在张拴龙孤独地期待里慢慢消失了,冰冷的积雪刺激着他发狂的神经。他艰难地爬起来,走向即将熄灭的火堆。寒风吹拂着他破烂的衣着,吹拂着他凌乱的头发,吹拂着他冰冷的脸颊。他把捡拾的柴火扔在火堆旁边,擦了擦冻僵的脸,向火堆里加进一些干柴,火苗重新燃烧了起来。他顺势坐在火堆旁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看着冰冷的土地,眼睛不自觉落在赵维民的手枪上。装在黑黄色皮套里的枪是那样的刺眼。

张拴龙捡起手枪,在手里掂了掂,翻来覆去地看着,不知道如何下手。他知道枪是非常有用的杀生工具,是最好用的杀人和防身工具。他曾看见赵维民用这把枪打死一只觅食的花公鸡。

张拴龙小心翼翼地拉动着少见的盒子枪,一不小心退出了枪膛里的子弹。这使他非常高兴。他把枪口朝外,一边用手搬动,一边凭借所有的能力记忆着每一个动作。他终于挂上枪机,双手握着枪,扣动扳机,枪堂里发出“踢嗒”一声脆响。他连续重复这个动作,空中不断传来“踢嗒”、“踢嗒”的声响,清脆而嘹亮,诱人而神秘。最后,他把一颗子弹装进枪膛,双手紧握枪柄,对准前方一颗树的根部,扣动了扳机。空中传来清脆的枪响,远处的土地上落下一块干枯的树皮。

张拴龙看了看冒着青烟的手枪,捡起枪套,扔进火堆。火苗很快湮没了黑黄色的枪套,空中飘来刺鼻的牛皮味。

等枪套完全燃烧以后,张拴龙站起身,把枪塞进怀里,熄灭火堆,沿着山脊朝山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势,观察着山的走向,观察着山上的树木和荆棘。

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张拴龙在丛林深处寻找到一个山洞。山洞内大外小,挡风避雨,成了他的家,成了他活命的依靠。他仔细观察好山洞周围的地形,决定暂时安顿下来,等待时日。他从树林里捡来树枝,扫除掉山洞里的污垢,捡来干枯的蒿草,垫铺好居住的窝棚,把树枝结成捆堆积在山洞口,阻隔山洞与外面的连接,在山洞深处积攒下很多柴火,燃起篝火驱赶严寒。在这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张拴龙除过外出寻找干果,追打过路的野兔、山羊之外,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山洞里,花费在干枯的蒿草堆里。他不敢外出,不敢接触外人,静静地期待着苍天的恩赐。他像野人一样吃草根和干枯的野果,艰难地维持着生命的存在。他竟然用枪射杀了一只受伤的野山羊。

半年多的逃亡生活使张拴龙倍感生活的艰难,忍受了从未有过的饥饿、寒冷和孤独。他躲藏在深山老林,不与外界交往,不敢与外界交往,没有说话交流的对像,几乎丧失了用语言表达思想的习惯。孤独和寂寞伴随着他,惊恐和担心侵扰着他,寒冷与饥饿紧跟着他。他害怕见人,担心有人出现在他的身边,担心有人发现他的行踪,担心有人抓住他。他像一只机警的狼,敏锐地观察周围的动向,查看周围的环境,常常从梦里惊醒,出神地看着永不熄灭的火堆。只有火让他觉得温暖,让他觉得踏实。他不断搜寻树枝,用树枝取暖、照明,烧烤食物。他的头发胡乱披在肩膀,脸色发青,蓬头垢面,衣服被树林挂破了,棉袄里半旧不新的棉花露出来,远远看去像一堆陈旧的棉絮。

寂寞像虫子一样螋食着张拴龙的心,让他欲罢不能。他在毫无意识中招惹的是非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在身不由己或者无知无觉中随着与他有关又无关的事情被越卷越深,最后成为事情的焦点,成为问题的中心,成为杀人犯,成为*分子,成为躲进深山老林里的逃犯。他对充满恐惧和担心的日子感到厌烦,多次想到放弃,想到向保安队自首。他却害怕保安队,害怕崔长生,害怕被活活地折磨。很多次他试图回到家乡,回到父母身边,却担心被人告发,担心受到打击,只好半途而废,在深山老林里过活逃亡的日子,忍受大自然地折磨,忍受心灵的煎熬。

野人一样的生活伤害了张拴龙的身心,损伤了他的体格,损伤了他的尊严,也锻炼了他的意志,磨练了他的性格。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命运,有更多的时间思考未来,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去向。他脱离了原来的生活,距离农人的生活越来越远。他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生活,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在土地里耕耘,不可能依靠土地养家糊口,不可能在土地里寻求希望。他像一支射出去的箭一样永远不能回头,也不可能回头。他只有坚持下去,哪怕头破血流,哪怕魂飞魄散。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像所有传说中的好汉一样反抗到底,像谢子长、刘子丹一样拼命造反。

“投靠谢子长、刘子丹也许可以活下去。”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张拴龙激动不已。他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树枝堆积在山洞中间,用蒿草引燃,把手枪揣在怀里,离开山洞,顺着山脊,朝着柳条沟走去,一直走进李德民的家。。 最好的txt下载网

山魂13

13

在柳条沟的所见所闻让张拴龙胆寒心惊。

崔长生带着亲信随从,以追捕张拴龙为名搜查了柳条沟所有地方,打破了柳条沟的宁静,打乱了李德民寂静的生活。李德民把老伴、李拴贵、拴柱媳妇和孙子藏在地洞里,带着李拴柱应付保安队搜查,接受保安队审讯,招呼保安队吃喝,收拾保安队居住过的窑洞。

崔长生没收了李德民的牲畜和粮食,毁坏了李德民好不容易置办的家具,以嫌疑犯的名义把李德民和李拴柱带到保安队严刑拷打。李德民身心遭受严重损伤,一条腿被打折,无法像从前一样出入山林,无法在土地里耕耘劳作,半躺在土炕上等待老伴和儿子侍侯。李拴柱像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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