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天人”,自是有神乎其神的本事,能以《易经》卜筮到我,又有什么可稀奇的。段誉一番思忖过后,心中对方牧野所说,就更是相信了,于是便开口问道:“我拜入尊驾门下,可是跟尊驾学习易理吗?”
方牧野答道:“入我门下,既研易理,亦修武学。”
他见段誉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又说道:“我知你自幼便受了佛戒,随高僧理念佛经,又随夫子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十几年来学的都是佛家的戒杀戒嗔、慈悲为怀,儒家的仁人之心、推己及人,认为武功是打人杀人的法子,不愿修习,你的想法虽没有错,却也不对。”
段誉听方牧野对自己的过往和心思竟是这般明察,又觉玄奥,又觉正常,心中只想“易理竟是这般博大精深吗,竟能将我测得这般详细”,当下便想拜师,随方牧野学习易理,可一想到还要学武,便又硬生生止住了。
段誉厌武的念头生了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这次离家出走,就是因为段正淳逼他学武逼得紧了,此时听到方牧野说他不对,多少也有些不服,开口问道:“有何不对?”
方牧野含笑问道:“你便当武功只是打人杀人的法子吗?”
段誉大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方牧野温声言道:“你既受儒家和佛家所教,当知《周易·大有》中‘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之言,也应知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却也分菩萨心肠和金刚怒目。”
看段誉点了点头,方牧野又道:“我且问你,你看到一个好人要被坏人杀害,你是救,还是不救?”
段誉康慨答道:“自然是要救!”
方牧野追问道:“那坏人一身武力,你不是天生神力,也未有精通武艺,怎么救?难道只凭一腔意气,去跟坏人讲道理吗?”
段誉刚想回答“不错”,突然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便迟疑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兀自逞强说道:“我自冲将过去,拼着性命不要,也是要救好人的。”
方牧野颔首笑道:“你这‘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的心思本是好的,可是你即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管好人的死活了吗,你既不管他的死活,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救他,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段誉一时语结,不知如何辩驳。
方牧野继续说道:“但倘若你会武功,便能敌得过坏人,从他手中救下好人,至于后面要不要惩治那坏人,就可由你抉择了。武功不仅是打人杀人的法子,也是救人救己的法子,武功没有善恶,善恶只在人心。”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修武,亦是君子自强之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能容载万物,自也能容载武学。你,能明白吗?”
段誉一直钻着牛角尖,只看到了武功不好的用处,如今听得方牧野一番言论,再想到今日种种事情,固执了多年的念头顿时大受动摇。
是啊,武功没有善恶,只是学武之人的选择不同。《荀子·劝学》有言:“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武功又何尝不是一“物”,我学了它来能自强,更益于做善事,又为何不学?段誉啊段誉,枉你读了圣贤书,却一直是个榆木脑袋,没有开窍。
沉思了许久后,段誉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看着方牧野说道:“我明白了。”
方牧野展颜欢笑,问道:“你可愿入我门下,随我研易理,修武学?”
段誉当即伏地拜在方牧野面前,口中叫道:“徒儿段誉,拜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