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刚刚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尹梦雪为她抱不平:“她把你弄伤了还有心情管她,你圣母啊?”
张子明出声阻止:“别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她好像不太对劲。”
张子明:“你感觉得没错,刚刚我和他爸聊天,他父亲说她有精神类的疾病。”
“那她应该去精神病院,来我们这干嘛?”
尹梦雪性格直,并没有因为女孩有精神疾病而谅解,知道有病还要带出来,结果伤害到别人。虽然她说的话听起来不好听,但并没有什么问题。惠然突然抬起手,她想到那个父亲问她的问题,“女孩爸爸当时问我这里可不可以安乐死。”
“安乐死?”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父亲会有这样的想法。最后还是张子明拍板,“算了,反正他们已经走了,就先不要管了。”
“都回去工作吧。”
田蓉还在心疼惠然,她是真的将惠然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红烧肉,可以吗?”
“可以,多吃点肉补补。”
一个不消停的早晨终于结束,惠然回到办公室,陈亮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额头的伤口现在才开始冒出隐隐的痛意,搞得她没心情工作。她也没管,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发呆。该给林和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他生日当天会不会请假呢?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生日不会是不想过生日吧?就这样惠然想了一上午,完全没发现自己一点工作都没做。直到陈亮大呼小叫地碰她伤口,弄疼了她她才清醒过来。“你干嘛?”
陈亮都二十四五了怎么一点都不成熟呢。应该还是没有遭遇过社会的毒打吧。“你这怎么弄的啊?”
“摔的,你有什么事吗亲?”
陈亮举着手中的摄像机,“你忘了我们今天要拍照片的。”
“拍什么?”
今天好像没有拍摄任务啊。陈亮指着她额头,“你是被摔傻了吗,今天要给院里的病人们拍遗照啊。”
“啊!”
惠然责怪自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习惯性地拍上自己的额头,结果忘了额头负伤,痛得原地打转。不但疼,还出了血。无奈她只能让陈亮先去拍,她去找林和换药。林和不在,她只能找另外一位医生,换药两分钟结束。今天要给全院的病人拍摄遗照,不过这不是他们想出来的,而是张子明交给他们的任务。当然这也要讲究自愿,有的病人早就已经拍好遗照就不需要拍,有的没有拍但是比较忌讳死亡现在也不会拍。现在院里刨去植物人大概有三十多个病人,加上病情严重不能下床的,惠然觉得能拍上一半就不错了。事实上连一半都没有。不过令惠然惊讶的是尹梦雪的到来。她今天乖乖地穿了厚衣服,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进拍摄的房间,往摄像机面前一站,挡住了陈亮的光源。陈亮从摄影机后面抬起头,问:“你来干嘛?”
惠然也想问,对啊,她来干嘛?尹梦雪的嘴角微微抽搐,这两个人好奇怪,她来还能干嘛。“当然是拍遗照啊。”
陈亮在和她斗嘴,“你拍什么遗照啊。”
等下,惠然这才发现,尹梦雪的活泼导致他们好像都忘了,她也是护理院的病人。尹梦雪和别的病人不太一样,护理院要求进院必须要有家人的陪伴,但她没有。接待她的医生,也就是林和,并不接收。但她找到张子明,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不但让张子明接收她进院还派给了林和。于是她成为护理院第一个没有家属陪伴的病人。而且她知道院里有摄制组的存在之后,主动找到惠然要求拍摄,惠然正缺素材,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惠然还是很喜欢她的,跟她接触的过程中,她也会提到父母,并不是惠然想的和爸妈关系不要之类的,但究竟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护理院,惠然没有问过。这是她的隐私,她有权利决定说还是不说。惠然最欣赏的,是她对待疾病的态度。院里的大多数病人其实都是死气沉沉的,他们知道自己活不长,没有生存的欲望,便也没有生活的欲望,加上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折磨,大多数都只躺在床上,不愿意与人沟通。上个月经过培训的志愿者们正式上岗,院里的人都希望他们能把病人的生活气息给带动起来。尹梦雪则截然不同,她喜欢主动,总是喜欢找人玩,她不会把死亡和疾病挂在嘴上天天说,好像是忌讳这两个词,但惠然知道她不是。即便知道生存预期不长,她也在按照自己原先的生活状态过好每一天。穿好看的衣服,化好看的妆容,做喜欢的事,追喜欢的人。她对死亡有一种超然的洒脱。今天的尹梦雪依旧画着美丽的妆容,厚重的长款羽绒服里面是光腿神器和一件针织连衣裙。看得出来她为拍遗像做了准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能让惠然想到周悦卿奶奶。他们两个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我不想要白色,你给我换成红色呗。”
“姐姐,拍遗像哪有用红色做底色的啊?”
“那我就想用红色的不行吗?”
“行行行,反正最后都是黑白的。”
“就算是黑白的我也要用红色,快点换。”
尹梦雪缠着陈亮将拍摄的背景布换成了红色,准备钱还特地关上门,担心被别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看到不开心。这可真是陈亮见到的头一个,拍遗像用红色背景布的。惠然看着眼前鲜活的尹梦雪,想到她眉目生动地对着自己说要公平竞争时的样子,又想到当初林和说她的生存不过四个月时她那了然的笑容。虽然现在没有预估生存预期的第三方机构,但林和的话向来很准。想到她以后也会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惠然只觉得心疼,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却要早早地离开人世。为什么生命如此的不公平。“惠然,你那是什么眼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