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密称魏公的消息散播出去以后,山东、河南、河北的各部义军,络绎前来相投者甚众,不绝於道。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义军赶来相投。李密为此,乃至已经下令,置百营簿,专门管理这些来投的义军,——簿号“百营”,可见来投之义军诸部之众多。
有的名气大的义军部,李善道奉李密、翟让之令,有从徐世绩等出迎,但更多的名气不大的义军,对这些义军,不用李善道、徐世绩等亲自去迎接。前两天河北来的这部义军,人数不多,千余上下,其头领的名气也不很大,故而李善道、徐世绩等没有亲去迎接。
“原来如此,是平原公遇到了旧识。”
刘黑闼叹道:“红红火火!贤弟,你适才这一个词,用来说俺,不见得妥当,却若用来说时下的我军,才真是最妥当不过!贤弟,今来投魏公的义军,千千万万,我军现真是红红火火!”
“魏公连败隋兵名将,名震四方,於今又洛口仓在我手中,粮储如山,更魏公慷慨仁厚,称公以后,封赏遍及,遂投者如云,何足为奇?”李善道心中一动,端着酒杯,笑眯眯地说道。
刘黑闼与李善道又喝了杯酒,说道:“当日来投翟公时,不瞒贤弟说,俺部中颇有迟疑的,生怕投了翟公后,外乡人受欺负,现下回看,还好平原公没有听迟疑的那几位的担忧!投翟公,俺们是投对了!……说到洛口仓,贤弟,俺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
郝孝德虽得拜平原公,刘黑闼虽得拜开府仪同三司,毕竟他们是外来相投者,和李密、翟让还是隔了一层,论消息灵通,比不得李善道。
李善道问道:“贤兄听说什么事了?”
“便是俺听闻,魏公有意在洛口仓周边,兴造新城?”
这件事,李善道还知道,笑道:“贤兄消息灵通。不错,确有此事。近日来投我军的义军各部,已有数万之众,以后来投咱的只能是会更多,这么多的部曲、人马,现有的仓城太小,自是难以安置,所以魏公在与翟公等商议后,刚做出的决定,打算在洛口仓兴建一座新城。”
“俺还听说,这新城,魏公打算造的不小?”
李善道说道:“初步定下,计划绕洛口仓,周回四十里,以建此城。”
刘黑闼咋舌说道:“四十里?啊哟,这得多大个城?”看了下李善道,说道,“贤弟,魏公打算在洛口仓建这么大个城?怎么说?那魏公的意思是,以后咱就在洛口仓这里扎下根了?”
“魏公是何心意,我哪里会知?……听贤兄话意,魏公若真是此意,贤兄似不赞同?”
刘黑闼抚须而笑,说道:“魏公的决定,俺有甚么资格评说?更别说不赞同了,俺更不敢!”
“也是,贤兄是河北人,若是咱们就此在这里扎根,贤兄想回趟家乡,可能就不太容易了。”
刘黑闼一挥手,豪气地说道:“大丈夫四海为家!俺既从平原公造了反,莫说再回家乡看看了,俺这条贱命,贤弟,实话与你说,俺早已都是不要的了!”
李善道摇了摇头。
刘黑闼说道:“怎么?贤弟不信俺的话?”
“贤兄的话,我自是相信。我等好男儿,今既起事,为的是干成大事,区区思乡之情,小儿女所为,当然是不值一提。可是,贤兄,有句话说的好啊!”
刘黑闼问道:“什么话?”
“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刘黑闼笑道:“贤弟,给你说了,俺是个老粗,你莫拽文。这话何意?俺听不懂。”
李善道把这句话的意思,给他解释了下。
却刘黑闼是豪杰之士,这句话,可谓是正说到了他的心窝里!
思乡之情,可以忽略不计,然而风光起来后,若是不能回到家乡显摆显摆,尤其像刘黑闼这样,早年在家乡时,又名声不好、地位低微,确乎是心痒难耐!
刘黑闼闻得解释罢了,举羊肉在手,忘了入口,嘿然片刻,丢下了羊肉,说道:“此话是项王说的?贤弟,项王此话,还真是有三分道理!‘衣绣夜行,谁之知者’,嘿嘿、嘿嘿。”
李善道觑其神色,知他已然心动,却不复再言了,端杯劝酒,笑道:“贤兄,请再饮一杯。”
陪坐诸人中,一人起身,瓮声道:“‘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项王此话,大丈夫之语!不过,郎君,以俺愚见,即便是魏公意扎根洛口仓,刘将军若是想衣锦还乡,却也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