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义玄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语气恭谨,给李善道解释了一下。
却崔琰的四世孙崔逞,历仕前燕、前秦、翟魏、后燕、北魏五朝,苻坚败亡后,还曾受过东晋的任职,有好几个儿子,崔义玄这一支,是他长子崔祎的后裔;崔龙藏、崔智藏兄弟是他幼子崔諲的后裔。
崔祎的四世孙名崔溉,即崔义玄之父;崔諲有两个曾孙,一个叫崔休,一个叫崔寅,崔休之后,号崔氏大房;崔寅之后,号崔氏小房。崔龙藏兄弟是崔休的曾孙。
这简直把李善道听的,如坠云雾,这传承谱系,实在复杂。
不过有两点,他听明白了,一个是,按崔义玄的谱系说法,他是崔琰的十世孙;再一个是,崔氏的南祖房、大房、小房这三房,都与崔逞有关系。
正好,对崔义玄兄弟的祖辈们,他所知道些事迹的,也就是崔琰、崔逞两人。
便顺着此个话题,就崔琰、崔逞两人,把自己所知的有关他俩的一些事,略作了些谈论,好生地抬举了下崔琰、崔逞,借此二人,赞誉清河崔氏当真是世代清正,士林之楷模也。
崔琰无须多说,因清高被冤杀,至当下之际,每当被人提起,还令士人痛惜。
崔逞和崔琰相同,也是被赐死的。崔逞投北魏时,北魏刚建国,皇帝是道武帝拓跋珪。赐死他的原因是当时东晋的郗恢给拓跋珪的弟弟写了封信,说“贤兄虎步中原”,拓跋珪以为此言悖君臣之体,便令崔逞等在回书中,贬称东晋皇帝,以做报复。崔逞给用了“贵主”的尊称。拓跋珪大怒,说“使汝贬其主以答,乃称贵主,还不如称贤兄”!就把崔逞赐死了。
却这崔逞历仕诸国,名声很大,他之被赐死,与崔琰之死一样,在当时也是一件大事,导致了原想投奔北魏的东晋宗室司马休之等数十人转投别国。拓跋珪为此,后来是十分的悔恨。
崔逞的故事,李善道不是前世知道的,是不久前,在和魏征聊天时,听魏征说及的。
现听现卖,这个时候就用上了。
武城张氏、房氏的名气不如崔氏,比较有逸闻的也就是于志宁介绍张文焕时提到的“张大夫”。
“张大夫”,名张虔威,仕隋官至谒者大夫。
“拾囊不昧”者,有次他在路上捡到了囊,恐其主人求失,因令左右负之而行,之后数日,物主来认,他就把囊还给人家了。“慎数马足”者,一次十几个地方上的官吏同时谒见杨广,杨广问他,“其首立者为谁?”谒者大夫,掌传达等事,进谒的官吏,都已先见过,但张虔威仍是下殿,近处看了看,才回答是谁。杨广便说,“卿为谒者大夫,而乃不识参见人,何也”?他回答说,“臣非不识,但虑不审,所以不敢轻对。石建数马足,盖慎之至也”。
张虔威的这两个故事,李善道就不曾闻知了,与崔义玄等夸过他崔氏一族后,乃问于志宁,他适所言之“拾囊不昧”云云,是何意思?听于志宁禀完这两个故事,少不得的,又大大地夸赞了下张文焕一族的历代簪缨,海内之望。
对房易从,可聊的话题就更多了,而且态度上,李善道也更亲近。毕竟,李密的左长史房彦藻,家虽然在齐郡历城,但其族也是出自清河房氏。就问了下房易从和房彦藻是何关系?
清河房氏从西汉成帝时开始定居武城,至今已五六百年。汉末时有位名士叫房植,字伯武,号“天下规矩房伯武”,即其族裔。如前所述,后北魏、南燕时期,大约两百多年前,有一支迁到了山东,是为房彦藻他们这一分支。两下分开已久,房易从也有点说不明白。
李善道再又问了他,自己其实最为关心的房氏一人,便是房玄龄,问他认不认识。
认识,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房玄龄与房易从到底祖上同源,且房玄龄的父亲,包括房玄龄自己都挺有名气,他却是知晓此人,恭谨回答李善道,说道:“玄龄其人,仆未尝有见,然知其人也。其年十八,即举进士,授羽骑尉,吏部侍郎高孝基能知人,尝谓裴矩:‘仆观人多矣,未有如此郎者,当为国器,但恨不见其耸壑昂霄云。’后补隰城尉。仁寿四年,先皇驾崩,汉王谅反,隰城在谅封地,玄龄坐累,徙上郡。至於而下,已十余载矣!”
房玄龄的消息,李善道早想打听了,可无人可问。
房彦藻是李密的心腹,俩人还曾因争道,差点闹出过不愉快,关系不熟,没法问他。
却在这时,总算是从房玄龄同族的房易处,问知了房玄龄现在何处!
上郡,这就难怪他会投李渊了。上郡位处关中,关中将为李渊所得,他投李渊可不方便得很!
罢了,本还寻思,若是房玄龄在齐郡的话,齐郡与清河郡隔黄河相望,等打下清河,就派人去齐郡找找他。这下行了,也不必去找了。这等的一个好人才,只好由之归了李渊父子。
谈谈说说,不觉已是暮色渐临。
李善道吩咐王宣德,从帐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大食盒,打开了,他亲自到其前,取出了些吃食,分在诸人案上,笑道:“已令膳房置办酒菜,尚未置好。时辰不早,公等或都饿了,此我一故人专程从黎阳给我送来的,且先将就吃些。等酒菜置好,另外还有一位贵郡的贤士,现在我营中,我已令人去请,再等他到来,今晚与公等畅饮尽欢。”
众人看之,是乳酪饼。
崔义玄、张文焕、房易从赶忙感谢,崔龙藏、崔智藏兄弟,面色又是微微一变。
帐外脚步声响,在帐门口停下,焦彦郎的声音响起:“郎君,马小郎请到了。”
李善道喜道:“马郎来了?说曹操,曹操到!快请进来。”
一个年轻人,迈步入来,叉手行礼,说道:“仆马周,拜见将军。”
崔义玄等人顾视之,见这年轻人,年方十七八,裹帻、粗衣,虽在帐门口,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再看其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不必说亦能猜出,这肯定是宿醉过后刚醒。
崔龙藏、崔智藏兄弟,面色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