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王应龙从朱由榔手上接了个大活,成立一个蒸汽运输公司。
虽然之前皇帝与他聊过相关的概念,但真到要着手运作的时候,他就有点架不住了。
不得已,他将工部衙门的一众官员拉到一起商讨。
蒸汽机制造局郎中陈应龙倒是对此轻车熟路,他以前在佛山时,经常运送铁器到港口,与葡国人贸易,不过那时用的是马车和船,可没有蒸汽汽车这种利器。
陈应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诸位,依卑职愚见,这蒸汽运输公司与我们熟知的车马行并无二致,关键在于运输工具的不同。”
“我们只需将传统的马车替换为蒸汽汽车,便能大大提高运输效率,降低成本。”陈应龙继续阐述着他的见解。
军器局郎中沐顺也接着发言,他这半年来在朱由榔身边耳濡目染,对公司的概念和运作也有一些想法。
沐顺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同僚,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信:“诸位,我等虽是首次涉足这蒸汽运输之业,然则陛下所倡导的公司理念,却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公司者,合众人之力,集众人之智,共创大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等在军器局中,亦常以分工协作,提高效率。此蒸汽运输公司,亦可借鉴此法,将运输过程分解为各个环节,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以此确保运作之流畅。”
王应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沐郎中所言甚是。分工协作,正是提高效率的关键。我们还需制定详尽的制度,确保每位工人都明确自己的职责,知晓自己的任务。”
陈应龙点头表示赞同:“尚书大人所言极是。除此之外,我们还应重视匠人培养。蒸汽汽车的维护与操作,非一般人所能为,必须培养一批专业的技师。”
工科给事中金堡闻言,却提出不同看法:“自古以来,我华夏均以农为本,这蒸汽汽车于农无益,实乃奇巧淫技,蒸汽运输公司实为哗众取巧之物。”
王应龙面对金堡这位朝中元老,心中充满了无奈。
金堡历事崇祯、隆武、历帝三帝,因敢言且能言,抨击时政,弹劾权臣,赢得“直臣”的声誉。但在国家存亡之际,未能超脱党争,纠缠于权力斗争,招致了“善骂”的恶名。在永历四年,金堡被陈邦傅、马吉翔诬陷为“北人间谍”,遭受锦衣卫的严刑拷打,腿部落下残疾,被贬至清浪卫戍守。朱由榔入主贵阳后,被提拔为工科给事中。
他知道,金堡的腿部残疾和被贬的经历,以及在朱由榔入主贵阳后得到提拔的事实,都让他在朝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但金堡的空虚之谈,于国无益,甚至可能成为阻碍。
好在别人怕他,王应龙可不惯着他。
王应龙,原是大西军的一员,对金堡这种自命清高的文人本不抱太大好感。在与朱由榔相处的半年时光里,他逐渐明白,陛下并不欣赏那些空谈理论的人,而是渴求那些能够实际行动、解决问题的人才。
他站起身来,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道:“金大人,陛下有意成立蒸汽公司,这是关乎我大明未来的重大决策,不容有失,我们必须慎重对待。”
然而,金堡依旧固执己见,他反驳道:“天子亦非圣贤,谁能无过?您可曾听闻熹宗皇帝沉迷于木工等技艺,那些奸佞小人投其所好,导致朝政腐败,国事每况愈下。如果当时有更多舍生忘死、敢于直言的谏臣,朝堂又怎会沦落至此?”
王应龙几乎被金堡的言辞逗笑,他将朱由榔比作沉迷奇技淫巧的明熹宗,将自己和同僚们视为朝中的奸佞,而他自己则自诩为忠心耿耿、不畏强权的直臣。
但他心知,这些人在朝中还有不小的能量,若与其交恶,恐怕会对蒸汽运输公司后续的运转不利。他只好平复心情,慢慢解释道:“陛下英明神武,正朝堂、退外敌、扬国威,岂是目光短浅、耽于外物之人。君不见,蒸汽汽车可抵十马之力,所耗不及一马之费。君不见,火枪利器可穿铁甲之坚,所费不及铁甲十一。君不见,陛下亲征复国三千里,得民百万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一一扫过在座官员,继续道:“吾知汝等忠心,恐天子之好影响国政。然而,此蒸汽运输公司,乃是利国利民之举。”
金堡却不为所动,他的脸上露出倔强之色,反驳道:“陛下大兴土木,难道不是劳民伤财?汝等趋炎附势,攀附权贵,实乃国家的蠹虫!”
王应龙面对金堡的尖锐指责,并未动怒,反而更显从容,他缓缓道:“金大人,陛下大兴土木,修道路、建学堂、设驿馆,此一桩桩一件件岂为享乐?实乃为国造福为民谋利也!成立蒸汽运输公司,亦是为了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便利百姓,补充财政,实乃利国利民之大计!”
金堡冷笑道:“王尚书,你口口声声说蒸汽运输公司利国利民,可曾想过这新奇之物会否动摇了人心?百姓若皆去追捧此等奇技淫巧,那农桑之事又将置于何地?”
王应龙沉声回应:“金大人,蒸汽运输公司之立,非为取代农桑,而是为各业添翼。正如陛下所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蒸汽汽车能大幅提高运输效率,释放人力,让人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从事农耕,岂不是两全其美?”
金堡不依不饶:“王尚书,你这是短视!自古以来,我朝以农为本,商为末。如今你却要推崇商贾之事,岂不是本末倒置,乱了朝纲?”
王应龙正色道:“金大人此言差矣。商贾之事,非但不是末节,反而是促进百姓富足、国家强盛的重要手段。蒸汽运输公司之成立,正是为了降低物流成本,让利于民,使百姓生活更加富裕。”
金堡愤然拍案:“王应龙,你这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蒸汽汽车制造复杂,耗费巨大,这些银两若用于赈灾救民,岂不是更见成效?”
王应龙冷静反驳:“金大人,赈灾救民固然重要,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蒸汽运输公司不仅为百姓提供生计,亦能带动各业发展,长远来看,更能稳定国库,为朝廷分忧。”
金堡语气稍缓,但仍带着质疑:“即便如此,蒸汽汽车若操作不当,出了事故,又当如何?”
王应龙点头承认:“金大人所虑甚是。陛下曾言:安全无小事,这一点,我等绝不敢掉以轻心。”
金堡沉默片刻,再次发难:“王应龙,你这是在冒险!蒸汽汽车一旦普及,必将冲击车马行业,到时失业者众,社会动荡,你可曾想过?”
王应龙坚定回答:“金大人,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会有一个适应过程。我们会逐步推行,同时协助他们转变,让更多人能够适应新的变革。变革虽有阵痛,但不变革,则无未来。”
后面这句,是朱由榔的原话,王应龙本来不太理解,现在用出来,却明晰无比。
金堡气急攻心,脸上潮红,他大袖一挥:“夏虫不可语冰语!”便推着轮椅,离开衙署。
“金大人,您这轮椅也是陛下亲手设计的奇巧淫技之物哦!”陈应龙在他身后补充一句。
金堡的身形明显晃动一下,又气呼呼转动轮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