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节目演播厅。
王鸣之看着识海的书页,真不忍心接着讲下去,就像不忍心把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摔碎。可是……摔碎了才是婴宁啊。他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
“庭后有木香一架,故邻西家。女每攀登其上,摘供簪玩。”
一天,婴宁在后园爬木架摘花的时候,被邻家子看到,她不避而笑。邻子以为她跟自己眉来眼去,就一脸荡样。婴宁指墙底笑而下,邻子以为那是约处,当晚就爬墙过来,把一根枯木当是婴宁扑上去,没想到惨叫不已,被一只毒蝎咬了。邻翁闻声过来杀蝎救子,但这家伙还是半夜死了。
邻翁就告官说是婴宁作妖,县令素来敬仰王子服的才华和忠实,就判邻翁是讼诬,将仗责之。还是王子服为邻翁求情,才放他回去。
故事至此,奇峰突现!
“搞什么!?”,“婴宁故意的吗?”,“是那家伙自己犯贱。”
直播间一下炸了,网友们的弹幕疯狂刷动起来:“不会吧,婴宁会有这种心计?”,“为什么她要这样做?”,“她是无心闯祸啊!”
许世洪霍然变了脸色,一口面汤几乎喷了出来,双目瞪向那边的挂墙电视。
朱晨、蒋小玉也都震惊,反套路?
电视中王鸣之讲着,因此,向来疼爱婴宁的王母怒了,训了她一顿,说:“如果碰上个恶官,抓你去公堂对簿,我儿还有什么颜面见乡里!”婴宁正容起来,发誓从此不再笑。王母说:“人罔不笑,但须有时。”
人没有不笑的,但笑是要分时候的啊。
“而女由是竟不复笑,”王鸣之的神情变得怅然,话声也低落了下去:“虽故逗,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偿有戚容。”
那个笑不停的婴宁,现在逗也不笑,虽然也不会愁眉苦脸,却就是不笑了。
“啊?”“别呀,婴宁!”“这怎么能怪她。”食客们的惊声四起,惋惜的、难过的、气愤的。
秦老板苦笑地挠头,怎么突然间,飞鸣这故事让人心里好难受……
“什、什么。”许世洪的脸色更变,颤抖的手放下面碗,扶住了眼镜,终不笑?
主编大人上一次这么激动是什么时候?反正朱晨、蒋小玉两人都没有见过!
许世洪越听王鸣之讲的结尾越震撼,如同被一把巨锤不断地捶击心灵,一下重于一下,直至心墙崩塌,美梦惊醒,泡影破灭。原来这才是这篇传奇的真正用意!
一夕,婴宁对王子服涕哭,她说:“之前我们认识时间短,怕说出来吓着你。但现在看你和婆婆都很爱我,没有恶意,那我可以告诉你们吧?”她方才道出自己狐母生、鬼母养的身世。
原来,婴宁一直都懂得人情世故,狡黠,谨慎,但她又是那么纯真。
“经典,经典啊,经典!!”许世洪忍不住大叫,“这是真正的经典!!!”
食馆里正弥漫着一股惘然的气息,食客们议论纷纷,秦老板忙着到处给他们添酒。
有个客人就深思说:“这是不是讲的单纯美好的婴宁被世俗逼成一个严肃妇人?”
“那只是最表面的!”许世洪闻言不禁大吼,心里有着万千的感触,却无法一下向别人诉说。
周围静下,众人惊疑地望来。蒋小玉连忙调和道:“主编,要不你给大家讲讲它的高明?”
“唉,好吧。”许世洪悲叹着站了起身,向众人肃然地讲解起来。
诚如王鸣之最后的“异史氏曰”所言,婴宁是个用笑声隐藏自己的家伙。可是在凡世之中,又有几人不是如此?嘴上笑嘻嘻,而心里……?
我们比婴宁擅长太多了,仿佛生来就懂得这些虚以委蛇。
婴宁不懂,她的憨笑是狐性对人性的演绎,她傻傻的以为不停笑就对了。但王母一句“人罔不笑,但须有时”让她明白了,她终究是不懂人。
其实她的鬼母早就教导过她了:“若不笑,当为全人。”
何时该笑,何时不该笑,也许她永远都学不会。学得会,就不是婴宁了。
笑也要分时候,正是这个社会加诸于每位女子、每个人身上的那些条条框框,陈规腐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