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对而坐,各自喝着茶,塌边烧着炭火,案几底下卧着两只正酣睡的猫,因殿中静谧至极,连木炭燃烧和猫儿呼噜都格外真切。
邬宁看向杨晟,他总不出门,捂白了好些,更衬得眉眼浓郁漆黑,却没了在前柳河初见他时的那股野性。
事实上邬宁也记不大清楚当时的情景了,这一年多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甚至,与慕迟之间的种种也成了很遥远的记忆。
“哎。”邬宁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身体向后一歪,靠在厚实的软垫子上,赫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陛下。”杨晟递来剥开一半的蜜桔,看他的神情,有意说些什么,但一抿嘴又咽了回去。
“别支支吾吾的。”甭管说什么,随便出个声也行,邬宁稍微一放空就容易想到慕徐行,烦,烦透了。
“下月初是我母亲的忌日……”
好端端的干嘛提这种事,晦气。邬宁这会是看谁都不顺眼,倒也不会朝着杨晟撒气:“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杨晟垂眸道:“我想到母亲墓前祭拜,还请陛下恩准。”
“难得你开回口,我有什么理由不准呢,那就去吧。”
“多谢陛下。”
说完,又陷入沉默。
邬宁吃了瓣蜜桔,知道杨晟此刻一准不是在发呆,他不定怀揣着多少心事,兴许也有可爱有趣之处,只是他不吐露,她也懒得去琢磨。
邬宁感到寂寞。这样荒废好时光,还不如老老实实批奏折,但此刻起身走人,未免太不给杨晟面子。
“悦儿。”
“陛下有何吩咐?”
“叫小厨房煮碗面来吃。”邬宁饿了,她在云归楼没捞着午膳。
昭台宫的小厨房远不比云归楼,悦儿竭力张罗,也只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骨汤面,铺着四五片酱牛肉。
邬宁拨开两只胆大包天要跟她抢食的馋猫,埋头吃了小半碗,稍稍饱腹,这很家常风味的骨汤面便再难下咽。
她搁下筷子,漱了口,命宫人撤下案几,懒懒地萎在软榻上,没多久竟睡着了,皱着眉头睡着的。
杨晟目不转睛的盯着邬宁,回过神时才发现殿内已经空无一人,他还想问问,邬宁是不是从云归楼来的,当然,问了也是白问,世间有几人能让邬宁如此心烦意乱。
邬宁到这来,绝不会是因为想念他,他在邬宁眼里,或许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拿来解闷却嫌无趣。
杨晟笑了笑,侧身躺下,看着邬宁,脑海中浮现出幼时的景象,青山,绿水,湛蓝的天,忽聚忽散随风而动的白云,他就这样躺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周围到处是斑斓的蝴蝶。
他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养育他的山谷,安安稳稳长到了可以养家糊口的年岁,邬宁便闯到他的生命里来,成为与他共度一生的妻子,陪他看这漫天遍野的蝴蝶。
杨晟闭上眼睛,心中很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