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弥漫的苦味与果龙香氛的奇华殿,霍光的神色未曾有半点变化,平静地在帷帘外行礼,向天子叩拜、问安,没有听到天子的答复,便一直跪着,直到钩弋夫人走出内寝,向他轻轻颌:“奉车都尉请入内。”言罢便领着宫人往殿外走去。
看了一眼钩弋夫人的背影,默默地记下她方才虽然疲惫却难掩欢喜之色的神情,霍光步入内寝。
两名等候的宫婢放下帷帘,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内寝中,只有天子与霍光两人。
天子没有出声,霍光慢慢走到床前,再次参礼,随后在床前的莞席上安坐,平静地看着始终闭着眼睛的天子。
看着天子毫无血色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霍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那个稚嫩的容颜,随即,比较的念头便在他心里疯狂滋长,最终,他只能向按捺不住的想法屈服。
细细地在心中将二者比较了一番,霍光终究是摇头——那个婴儿不像天子……更像某个记忆中已经开始泛黄的身影……
心,无法抑制地疼痛起来,霍光咬紧牙关,双手在袖中握成拳,死死地抵在地面上。
——日后,他该如何面对那人?
那个人执着他手,殷切叮嘱:“子孟,太子被宠惯了,不知凶险是何物……你是聪明的,多提点他……”
他应下这个责任莫大的叮嘱。
如今……
“……子孟……”
“臣在!”
沉浸在自责中的思绪,仍旧本能地对天子几近呻吟的呼唤,做了应有的反应。
膝行靠近天子的寝床,霍光低头等待天子的吩咐,随即听天子无力的声音:“君去趟湖县……”
“臣不去!”拒绝脱口而出,根本没有让天子把话说完。
“为何?”天子没有动怒,平静地表示疑问。
霍光咬住嘴唇,无声地叩。
天子闭上眼,片刻之后,轻轻动了两下伸在床外的手,道:“那就让太常去吧!”
“诺!”霍光轻声答应。
退出内寝,霍光对正殿内侍奉的御史低声转述天子的诏令:“主上诏太常赴湖县……治太子丧……”
侍御史愣了一下,看着霍光走出殿门,才在身旁宦者的提醒下回过神来,连忙书诏。
走出帝寝,看着朝阳将温柔的光亮洒在鲜红的铺地方砖上,霍光忍不住闭眼。
——血一般的颜色……
——此时此刻,这种尊贵的颜色未免就太刺眼了……
“子孟……你没事吧……”
熟悉的关切声音让霍光睁眼,果然看到金日磾站在自己面前,淡然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关切之言出自他的口中。
霍光摇头,唇角微扬,侧身让开。
金日磾不过是复命,片刻之后便也退了出来,扫了一眼,便走到霍光身旁,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廷尉言,皇曾孙系郡邸狱……你知道吗?”
霍光点头:“君方才是去廷尉?”
金日磾微微皱眉,却还是回答:“陛下要查太子……前后经过……”考虑到霍光的心情,金日磾含混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