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枍诣宫生这一幕可称为闹剧的情景时,未央宫的尚书署中,正上演着同样可以称为闹剧的、相似的另一幕情景。
三层台阶隔出的主席上,霍光端坐在正北主位,上官桀坐在他的左席,张安世、杜延年、韩增以及霍禹、霍山、霍云、范明友等人都分列东西,坐在台下的席位上。
从建章宫回来,霍光便一脸莫测高深的平静神色,上官桀固然是心虚不敢开口,张安世等人也不愿轻易行牺牲自己的试探之举,霍禹等人是晚辈,更是没有先开口的道理,于是,众人在尚书署一坐便几刻,谁也不开口,就这么耗着。
张安世几乎是后悔了——早知道他就该继续巡检宫禁嘛!
既然来了,这会儿,谁又敢寻机离开呢?
“天纵英明,大汉之幸。”
一个极为欣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中的沉寂,让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莫名地放松了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正是霍光。
于是,所有人面面相觑,心中又是一紧,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主位上的大将军。
看起来,笑眯眯的霍光的确是老怀宽慰的模样,这个反应也很符合他的身份,但是,张安世与杜延年相视一眼后,心中都是一阵颤栗。
——这会儿,这样的话出自霍光之中,怎么听都觉得诡异。
韩增倒是比两位同僚镇定一些,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司马大将军人,只是,那个眼神,怎么看都让人想到“虎视眈眈”这么个词。
霍光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转过头,对上官桀笑着道:“少叔以为呢?毕竟是先帝的少子,非同寻常啊!”
听到这话,上官桀与其他人的反应一样,都是一愣,完全不能理解霍光的心思。
片刻之后,韩增先若有所悟地一挑眉,随即便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掩住了所有心情变化。
上官桀毕竟知霍光甚深,只比韩增略慢了一些,便也明白过来,只是,他却不能像韩增一样掩饰自己的想法。
在霍光若无似无的注视下,上官桀只能开口:“的确非同寻常。”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他以最简练的说辞回应了一下。
坐在这儿的没有愚钝之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没有谁还不明白霍光的所指,于是,上官桀的话音一落,杜延年便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自然非同寻常,任身十四月而生的圣人之相……有圣人之明也是理所当然的。”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霍光严厉地瞪向出声之人,见是霍云,顿时显得颇为无可奈何。
霍云捂着嘴,满脸通红,想告罪又不敢出声,极是尴尬。霍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弟弟一眼,到底不敢在霍光面前教训弟弟。
张安世见霍光一脸为难,便轻咳了两声,笑了笑,重新转回原来的话题:“上年少聪慧,明察秋毫,乃社稷之幸。”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韩增终于开口,却是摇了摇头,叹息着否定了一干人的赞叹,“世事从来如此。年少多慧并非有福之相。”
本是出自韩王信一脉的韩家命数多舛,他的父亲韩说又有一个极是张扬的兄长,更曾经亲眼看着兄长从九天之上落到尘埃之下的遭遇,自然注重惜福养福,家学渊源,在这种事情上,在座的诸人都不如他理解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