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头,看着天子的右手仍然握着自己左手,却没有感到过份的力道,目光转动,可以清楚地看到天子紧紧攥住的左手,手背上青筋毕露。
女孩无法不叹息,却仍然没有开口解围的意思,于是,十四岁的天子不得咬着牙,在强自镇定之后,继续开口:“桑乐侯说……皇后年幼,不堪重任……”
兮君听得出天子的不满,然而,她仍然沉默着。
——既然她的父亲已经如此说了,也就意味着,她的父亲的确不希望她再被牵扯进这件事。
——她已经拒绝了,她的父亲已经为她退让,她没有资格再改变主意,让父亲难得的心软变成一个莫大的笑话。
——她只能沉默。
“皇后……年幼……”女孩的沉默让天子更加烦躁,莫名的怒气陡然间便冒了出来,“可是,颀君,朕的皇后,你去年还用皇后的身份拒绝了廷尉的要求!”
刘弗陵无法不想到——这个年幼的女孩保护过那个皇曾孙,却不愿意为他做分毫的努力!
兮君猛地抬头,毫不犹豫地抽回被天子握住的手,抬起头,十分坚定地为自己辩解:“廷尉的要求不当,妾为中宫,自当驳回!”
刘弗陵顿时火大:“要求不当?是你只想保护那个皇曾孙吧!”
兮君没有料到天子居然会如此说,心里一惊,不由皱眉。
——是的,她的确不想让人伤害刘病已,但是,那又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少年天子明显愤怒的神色,兮君的眉头皱得与更紧了一些,她思忖着,最后还是不解地询问:“陛下是说廷尉请入掖庭那次?陛下以为妾处置有误?”
看着女孩再认真不过的神色,刘弗陵骤然感到满心无力。
——他的皇后只有八岁……他能指望她有多么曲折的心思?
——恐怕也就是那种维护自己伙伴的本能思维罢了!
想到这一点,刘弗陵倒是明白了。
——这一次,哪怕真的是她不愿意,应该也只是不愿让自己的伙伴离自己太远……
——就像他,也不会愿意让金赏与金建离开自己的身边……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前程,也是一样的。
兮君看着少年天子坐在自己面前,目光低重,脸色数变,一时看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想法,心中不由感到一丝冷意。
她真的是太年幼了,始终想不明白天子为何要针对刘病已,本想直接开口询问,但是,看了看刘弗陵的神色,兮君不得不打消这个想法,安静地等待着。
稍微想通了一些,刘弗陵仍然沉默了一会儿,待抬眼看着自己的皇后时,他不由再次恍神。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为何他却觉得两个人之间相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颀君……”刘弗陵恍然轻唤,却只看到女孩眨了眨眼,黑眸中盈着更加浓重的困惑之色。
少年天子不由苦笑,飘荡无着的心却渐渐落回了实处。
“颀君……朕对你说过的话……你都没有放在心上……是不是……”刘弗陵无奈地叹息,伸出手轻抚女孩披散的长。
兮君的质十分柔软,若不是因为之前时不时的低头,也不会让几绺丝从耳后滑落,飘在身前。
将那一小撮散归到女孩的耳后,刘弗陵也看到了女孩眼中闪过去茫然不解,不由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