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窦洪说,等生辰过去,便让她先和襄州的叔父婶母搬到别院去住,等到正月十三大婚当日,迎亲的花轿会再将她抬回窦家。
至于成婚,窦姀说不上是何感觉,只觉如梦似幻。
曾经喊了十几年的父亲母亲要变成姑舅,弟弟变成夫君,姐姐变成姑姐,她终于深明当初窦洪送她走的心,任谁都很难接受。
今早,窦姀来到主屋给父亲奉茶。
留家的最后一日,窦洪叮嘱了很多,譬如搬到别院后该改口,唤叔婶为父母,礼节上也不可漏。
窦洪又摸着她的头,嘱托道:“瓶翠我已经处置好了,你不必再担心,这事你就当做不知情。如今大娘子还尚未发觉,倘若有一日掩不住了她问起,你也只当不知。终究这事是我所为,与你也无干。”
前不久,窦洪便在用膳时提到,王家的女儿要出嫁,王家费了一大功夫才请来宫里的教引嬷嬷,专门教女儿规矩。
听闻这位嬷嬷在宫庭有名,官家不少妃子从采女起,便是她带的。就连上京许多高门嫁女儿,也会请宫里嬷嬷来教。因此王家特特从京中请人来,便是为了教女儿做好当家主母。
窦家与王家素有交情,窦洪跟云如珍提到,想让家里的姑娘也去王家学学。可如今家中,待嫁的几位都不宜走动。
因此云氏眼珠一转,忙荐人笑道:“不如让瓶翠去好了!瓶翠好歹是我云家的表亲,出身摆在那儿呢,也不会让王家觉得辱没。等瓶翠回来,再把自己学的教家里姑娘,主君看这样如何?”
此话正中窦洪下怀,他点点头应了。
于是隔日,瓶翠便被窦洪的马车接走。至于去的是不是王家,便无人可知了。
就这样一连十几日过去,直到年关,窦姀都没在府上见过瓶翠。
除夕那夜,云如珍曾向窦洪问起瓶翠的近况。窦洪便说道:“嬷嬷来江陵一趟不易,授其终身,你自个儿也知管家之事哪是一两日就能学会的?王家的女儿三月才出嫁,瓶翠约莫二月底才能回来呢!”
而现在,父亲却说瓶翠已经被他处置好了。窦姀即便隐约猜到,却还是忍不住想,是被他发卖了?还是杀了?
但凭大娘子对瓶翠的重视,如此来,却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窦洪给女儿送了两套金攒丝头面、极华重的凤冠作生辰礼。父女俩正说话之际,窦云湘也来了。
对于云湘和云娇两个女儿,窦洪可算得十分宠爱。即便后来云湘与戎北勾搭成奸,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十分失望。但此事,窦洪也只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云湘做的事再辱没门风,也只是挨了几个板子,小惩大诫。
父亲这样的偏颇,窦姀早已看透。因此窦云湘进屋时,她便主动退到一边,坐椅子自个儿吃茶。
果然湘一进屋,窦洪全身心都在她身上。他接过女儿奉的茶后笑道:“这几日你的气色好多了,脸上笑也多,看来有在好好吃药。就该这样,变回从前的湘儿,爹爹和你娘才能安心!”
窦云湘的目光却往窦姀身上瞥去。
只是很快的一眼,云湘收回视线,朝父亲跪道:“女儿有一事相求,望父亲成全!若父亲答应,女儿定安安心心嫁去范家,绝不再让爹爹担忧。”
窦洪笑道:“你说。湘儿马上也要出嫁,还有什么想要的,再难爹都要给你弄来。”
“我要带戎北走,他就当我的陪嫁,像我的丫鬟们那样,一同嫁到上京范家。爹爹也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留他在身边罢了,绝不往来,到范家后,我便安排他做个马夫。他的事我会努力掩好,不会让范家人知晓。”
在此之前,窦姀都坐在一边默默吃茶,无波无澜。直到窦云湘开口,说出这番惊天动地之话,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果然下一刻——瓷盏碎裂,水渍四溅。
窦洪登时起身,暴跳如雷,一巴掌竟直直摔在云湘脸上:“胡闹!混账!亏你也想得出这种主意!”
触目惊心,云湘的脸打偏,红得滴血。窦姀就在旁边,更是吓得不敢动。
屋外兰姨娘听到动静冲进来,急忙跪下,抱住窦洪的身:“主君息怒!主君息怒!这丫头烧坏脑袋胡说的!”
眼见窦洪还在生气,兰氏一瞪窦云湘:“你快别惹你爹爹发火了,赶紧认罪!”
窦云湘仍跪在地上,没理兰姨娘。
目光却往窦洪脸上望去,平静道:“我与他两情相悦,没罪为何要认?况且我说了,只是带他去范家,绝不会乱来的。爹爹为何不能应允?”
“你简直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