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黄叶、白石是卓一航的师叔,一向又把玉罗刹当成本门公敌,兼之以玄门正派的剑学大宗师自命,那肯和她讲什么“武林规矩”,白石首先喝道:“你这妖女,想见我派掌门?哼,哼,你为何不榄镜自照?”黄叶也道:“我武当派的门人,素来不交邪魔歪道,你快滚下山去,铙你一死。”玉罗刹怒道:“哼,我还未曾与你们武当派算帐,你们居然胡说乱骂!”宝剑一挥,飘忽不定,似刺白石,又似奔向黄叶,白石叫道:“师兄,今日绝不能放走这女魔头了!”黄叶撮唇一啸,召唤同门,长剑划了一个圆弧,要把玉罗刹的宝剑圈住。
玉罗刹挡了几招,黄叶道人又是撮唇长啸,玉罗刹心道:“我虽不怕这两个牛鼻子老道,但给他们缠着,却是不妙。等会儿一航来了,岂不是叫他落不了台阶?”黄叶道人剑剑取势,仗着内力沉劲,从上方劈压下来。玉罗刹身形一飘,猛然间欺身直进,剑起处“玉女投梭”“银针暗度”“彩线斜飘”,三招似柔实刚的剑法接连发出,着着迫向白石道人。白石道人被迫得侧身闪避。玉罗刹一声长笑,身形起处,疾如闪电,向缺口直冲出去,霎忽闲便转过了一个山坳。
黄叶道:“这女魔头身法好快,咱们不必追她。看她去处,是想奔向我们山上道观,咱们召集门人弟子,布成地网天罗,她本领再高,也逃不了。”白石道:“师兄说的是。今日若叫她逃了,咱们武当派就再也不能领袖武林了。”他奔向山上,一路呼唤。
武当山峰峦重叠,一峰高似一峰,在紫阳道长的墓地虽然可以遥见山上道观,距离其实颇远。玉罗刹登了两座山峰,听得观中钟罄齐呜,山上已有人奔下。这时要再上一个山峰,便是大殿所在。玉罗刹心道:“苦也,如此一来,怎能和卓一航单独晤谈?”
山坳处人影一闪,玉罗刹一看,却是一男一女,俗家打扮。看清楚时,原来是白石道人的女儿,女婿——何萼华和李申时。这两人被白石道人带上武当山重学武当剑法,小两口子天天早上都在山腰风景之地习武练剑。
玉罗刹一见,疾跳上前,何萼华刚转过身,肩头被她拍了一下,奇道:“咦,是你!我听得黄叶师伯啸声示警,观中又是钟罄长呜,只当是什么强敌来了!”
玉罗刹道:“你们小两口子好快活!喂,卓一航在那儿,我要找他!”
何萼华以前几乎给她父亲迫着嫁卓一航,好在后来知道卓一航情有所钟,又得姑姑说项,这才不致铸成怨偶。所以在何萼华心中,对玉罗刹虽无特殊好感,却也无恶感。闻言心中一动,想道:“在情场之上,我是过来人了。不能和自己意中人结婚,那是毕生遗憾。我的父亲好没来由,强要禁止掌门师兄和她来往。”心中起了同情之念,道:“一航这十多天来,每天绝早都到”石莲台“练剑。”玉罗刹急道:“石莲台在那儿?”何萼华道:“左面有一个形似莲花的山峰,有一条瀑布从山峰上倒泻下来,你见了那条瀑布,就向左斜方走,在瀑布旁边,有一块大石,那就是石莲台了玉罗刹道声:”多谢!“依着何萼华所指的方向便跑,这时晨光微曦,晓日方露,林中宿鸟被人声惊起,纷纷飞出。玉罗刹心道:”我一定要在给观中众道士发现之前见着卓一航。“背后传来了白石道人叫唤女儿的声音,接着到处是人声呼唤。玉罗刹仗着绝顶轻功,急急攀登上那形如莲花的山峰,果然见着一条瀑布。
瀑布飞珠溅玉,和崖石冲击,发出耳鸣之声。玉罗刹无心观赏,顺着瀑布,向左斜方直走,瀑布声中,恍惚听到吟哦之声,玉罗刹心道:“这一定是那个酸丁了。”脚步一紧,片刻到了上面。
再说卓一航自被白石道人逼迫回山之后,心中郁郁,镇日无欢,幸紫阳道长留有剑谱给他,长日无聊,唯有穷研剑谱以解岑寂。在剑谱中他发现有几招怪招,武当剑法都是一套套的,独有这几招怪招,首尾并不连贯,无法应用。卓一航去问师叔,才知这几招是达摩剑法中的招数,达摩剑法共一百零八式,原是武当派的镇山剑法,可是在元代中叶,“达摩一百零八式”的真本忽然不见,于是代代传下遗言,要后世弟子寻觅此书。同时这一百零八式的真本虽然失踪,但因故老相传,还大略记得几个招式。紫阳长老将它录人剑谱之中,以前也曾对卓一航说过,只是卓一航不知这几招便是达摩剑式罢了。
问明了师叔之后,卓一航心想:师叔们都说这几招怪招零碎散漫,并不连贯,只能留给后世弟子做样本,以备将来寻觅真本之时,可以作为印证,对于实用,却是毫无帮助。但这套剑法既然是武学中不传之秘,一招一式,都必定有它的道理,即不能连贯应用,也当有它的威力,我岂能囿于先人之见,置之不理。因此卓一航不理它能否实用,一味苦心研讨,每早都到石莲台练剑。那达摩剑法以静制动,以气运力,对内功修练大有帮助,卓一航虽然不明其中妙蒂,但不知不觉之中大有进益。
这一日早晨,卓一航练剑之后,非但不倦,且觉气血舒畅,精神饱满。他昨晚因思念玉罗刹,半夜失眠,本以为今日定无精神,谁知练剑之后,,精神反而转好。心中大喜,知道这必是达摩剑法的妙用,于是专心一志,冥思默索其中妙理,连师叔的啸声,山顶道观的钟罄声,也听而不闻了。
正在出神,忽地有人伸手在他额头一戳,卓一航倏然跳起,惊喜莫名,做梦也想不到在他面前的竟是朝思夜想的玉罗刹!呆呆的一旬话也说不出来。
玉罗刹道声:“你好——”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两人都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那石莲台硕大无朋,一块大石,明亮如镜,可容百数十人,玉罗刹偶一低头,忽见石台上有数行小字,想是卓一航用剑刻出来的。玉罗刹默念下去,原来是一首“双调忆江南”的小令,词道:“秋夜静,独自对残灯,啼笑非非谁识我,坐行梦梦尽缘君,何所慰消沉。
风卷雨,雨复卷侬心,心似欲随风雨去,茫茫大海任浮沉,无爱亦无憎。“
玉罗刹滴下泪来,幽幽问道:“这是你昨晚写的吗?”
卓一航道:“昨晚山中听雨,睡不着觉,胡乱写了这么几句,叫你见笑。”玉罗刹叹道:“这是何苦!但教你下得决心,又何至消沉如此!”卓一航道:“练姐姐,是我错了!”玉罗刹轻掠云鬓,眼睛一亮,一丝笑意,现于眉梢,低声说道:“过去的不要提了——”卓一航抢着说道:“我已打定主意,今后愿随姐姐浪迹天涯。”玉罗刹道:“真的?”
道观钟声,又随风传到,卓一航侧耳一听,空谷传声,外面还似乎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玉罗刹道:“我已见过你的两位师叔了。”卓一航道:“那两位?”玉罗刹道:“黄叶道人和白石道人。”
卓一航眉头一皱,问道:“你和他们说些什么?”玉罗刹道:“我说要见你,他们不许。但咱们到底是见着了?”在款款深谈之中,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紧握起来。卓一航但觉玉罗刹手心火热,叫道:“姐姐,这一年来你也苦透了。我,我……”玉罗刹续道:“你的两个师叔把我当做敌人::。”卓一航苦笑道:“他们如此,我也没法。”道观钟声又起,谷外人声更近。卓一航霍然惊起,颤声说道:“一定是我的师叔召集同门,要来对付你了?”
玉罗刹眼睛溜圆晶亮,定神的看着卓一航,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么你将如何?是助你的师叔拿我,还是——”从指尖的颤抖中,玉罗刹感到卓一航内心正在交战,不觉一阵颤栗,说不下去,只听得卓一航道:“我绝不与你为敌。”玉罗刹道:“仅如此吗?”卓一航道:“我决意不做这捞什子的掌门了。”玉罗刹仍道:“仅如此吗?”卓一航道:“今日是我的师父五周年忌日。等会师叔到来,我便禀告他们,待祭过师父之后,我便和你一同走下此山。此后地老天荒,咱们再也不分离了!”
玉罗刹松了口气,脸晕红潮,半晌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卓一航道:“不过——”玉罗刹道:“不过什么?”卓一航道:“不过我几个师叔的脾气你也知道。等会你不要和他们动硬的。你看在我的面上,委屈一些。”玉罗刹道:“你要我向他们求情?”卓一航道:“嗯。求情的事不必你说,待我来说。若然他们骂你,你不要马上顶回去。”
玉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