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岩怪石,烈风呼啸,一眼看去,整个古战场苍茫无边。风吹起地上的尘土,天色阴沉昏暗,行走在古战场中只能看清自己脚下不远的地方,别处全是昏暗苍茫的色彩,模模糊糊地混成一片。
在这片暗沉沉的天幕下,赤红色的僧袍显得尤为明显。
几名僧人走在古战场中,为首一人穿的僧袍边缘镶了金丝,他瘦骨伶仃,颧骨突出,额上生着常年跪拜形成的突起,容貌虽然有些吓人,但神色慈祥和蔼,让人看了就有种亲近之感。他身后跟着几名年纪轻些的僧人,赤色僧袍边缘却没有那点金丝,他们均是慈眉善目,温和可亲。
这一行人看起来走得不快,但实际上却在几息间就赶上了走在前面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这些和尚,他戴了斗篷,裹着面纱,仅露出一双妖异的深碧色眼睛。
老和尚拨弄着手里的念珠,和善地笑道:“凤仙尊为何行色匆匆?”
被称作凤仙尊的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觉寅大师为何鬼鬼祟祟?”
他的斗篷晃荡了几下,立马又被他按了回去。
“贫僧心中坦荡,并无半分鬼祟。”觉寅笑道。
凤仙不屑地看了他和他身后那些和尚一眼,道:“是了,大师你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跟了我们一路。”
觉寅诵了声佛号,竖掌道:“凤仙尊想必是有所误会,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希望凤仙尊能与我归灵寺平心静气地谈谈。”
“吾凰已经与你们谈过,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凤仙眼眸中没有半点温度,他的斗篷又晃荡了几下。
“火凰年纪尚幼,思虑尚不周全……”
凤仙眼中杀意一现:“闭嘴,吾凰还轮不到你们归灵寺来说教。”
“你们要谈什么?”他怀里的火凰终于挣了出来,因为用力太大,脸都涨得通红,她严肃起来的样子看起来也分外可爱。
“见过火凰。”觉寅见了她立刻微微垂头,他身后的和尚们也都低头行礼。
归灵寺这么多高僧都对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恭恭敬敬,看起来实在是滑稽,但实际上整个佛道中在地位上能稳压火凰一头的,也不过佛道圣者一人而已。
火凰想了想,对觉寅说道:“你说有事要同我谈,可是眼下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如等我回了眠凤廊你们再来找我吧。”
“火凰,战乱一起,雪山将乱,苍生涂炭啊,这事儿一刻也缓不了,还请火凰立即撤兵。”觉寅神色沉痛而悲悯。
火凰露出迟疑之色,她想来想去也不知该怎么答,只好求助地看向凤仙。
凤仙却以深沉的目光回她,低声道:“吾凰,只有你才能决定眠凤廊的一切。”
火凰抿嘴,看上去颇为苦恼:“现在大家都很辛苦么?”
觉寅道:“不止是辛苦啊……火凰可知您一令之下有多少仙道、佛道弟子要以性命相搏吗?火凰可知道您一言之失雪山上便有多少白雪要被染红吗?您高居解忧崖,自有人替您征伐解难,可是您是否想过,那些为您献身之人亦是天地之灵啊!”
觉寅神情哀痛恳切,说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他大声道:“还请火凰收回成命!”
火凰一下就慌了神儿,她不知该如何解决这种问题:“你、你待我回去问问惊花再说……”
觉寅心下长叹,看来外界传言火凰被架空一事也并非空穴来风,眼前的火凰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完全没有一点点为王者的风范,无法自作决断,亦不能挺身而出。她只是一个空洞而苍白的符号,为眠凤廊竖起一面华丽的战旗,激进的主战派需要她来为征伐正名,所以在将主和派打压后彻底控制住了火凰。
只要火凰存在,那么眠凤廊就有战下去的理由。
凤仙闭了闭眼睛,然后看着完全吃不消觉寅的火凰,神色依旧温柔。
“火凰,惊花仙尊心中没有天下苍生,仅有仙道崛起,你若是问她,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贫僧只想听火凰大人一言!”
觉寅一下跪倒在地,他身后的佛道弟子也齐齐跪倒,高呼:“还请火凰收回成命,还大雪山安宁!”
火凰被吓了一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不断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不打了便是!”
凤仙看着她慌张而不安的样子,心里真是百味交杂。他眠于解忧崖已不知有几万年,几万年间辅佐过一代又一代火凰,其中还出过仙道圣者,她们每一人都有着为王的风度和尊贵,每一位都是至高无上,不可亵渎的。
只有这一次,这位火凰觉醒的年龄太小了,没来得及长大就赶上了这样的乱世征伐,若是生在盛世,若是生于普通人家,她这种纯真善良倒也讨人喜欢,只可惜生不逢时,还阴差阳错地坐上了这么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火凰说话可算话?”觉寅跪在地上,惊喜地看着火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