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些话他说的很淡然。他的确感到遗憾,何愈是个人才,能文能武,品性优良,可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人好不好跟命好不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也没有同情何愈,因为他其实也跟何愈是一样的,都是踩在刀剑上的人,稍有不慎,便万箭穿心。
&esp;&esp;有愧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听着。
&esp;&esp;皎洁的月光洒在有愧的脸颊上,让她每一丝表情都暴露无疑,但韩悦依然猜不出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esp;&esp;他看着有愧从缃色裙衫里露出来的半截手腕,比月光跟白皙而干净,这让他的心突然动了动,有一股想上前握一握这皓腕的冲动。
&esp;&esp;他有些嫉妒起何愈,这份嫉妒让他自己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将死之人到底有什么好嫉妒的?但他就是嫉妒,他嫉妒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女子,肯为他真心。
&esp;&esp;韩悦将心里复杂的情愫压了下去,开口道:“何夫人如果想在何先生临死之前见上一面,那么明天晚上在太守府后门等我。”
&esp;&esp;有愧回过神来,木然地看韩悦,“嗯……谢谢韩大人。”
&esp;&esp;韩悦走到门边,突然回过身来,低声对有愧说:“还请何夫人节哀。”
&esp;&esp;有愧突然笑了起来,说:“节哀?他还没死呢,”她顿了顿,像是在对韩悦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而且他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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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有愧不知道这晚后的探望
&esp;&esp;有愧慢慢在牢房前蹲下,放下手里的竹筐,脸颊靠近冰冷的铁栏杆,她的动作发出的悉索声,让何愈回过头来。
&esp;&esp;何愈的脸颊迎着走廊里那丝微弱的光线,细长的眼眸望向她的,他的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esp;&esp;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然,但有愧还是听见他声音里的虚弱。
&esp;&esp;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何愈现在很瘦,俊逸的脸庞两侧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嘴唇和下颚上生出点点胡渣,她开口道:“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esp;&esp;何愈的身体不方便移动,他一手撑着地面,吃力的一点点缓慢地向铁栏移去。牢房那么狭小,他们之间明明离得很近,他却动得缓慢而艰难。最后,他终于到达了铁栏杆的边上,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贴在有愧的脸颊上,那手指竟然比铁栏杆还凉,让她一哆嗦。
&esp;&esp;何愈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马上便将手收回。这时有愧攥住何愈往回缩的手,轻声说:“你的手好冷。”
&esp;&esp;“嗯。”何愈应了一声,他的手掌贴在有愧的脸颊上,掌心一片腻滑,却又一片冰冷,像是一个站在久违的雪夜,接住一片从天空中徐徐飘落的雪花。“你的脸也是冷的。”
&esp;&esp;何愈的手掌轻轻摩擦,低声说:“谁带你来的?”
&esp;&esp;郭子怡不可能发这么大的善心,但除了他,又还有谁?
&esp;&esp;有愧答道:“求了韩大人,他带我来的。”
&esp;&esp;“原来是他……”何愈轻笑。韩悦这人身上只有文人的酸气,懦弱,怕惹事,只要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从来不会为自己坚持的东西站出来,他想不到韩悦居然有如此热心的一天。
&esp;&esp;有愧低垂下眼眸,她的手指从何愈的指缝间穿过,贴着他冰凉的手背,与他十指紧扣。何愈的手很大,掌心厚实,食指和掌心有一块坚硬的老茧,她用细嫩的脸庞贴紧那块茧,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esp;&esp;过了一会,她轻声说:“饿不饿?”
&esp;&esp;何愈笑,他饿啊。
&esp;&esp;从被关进来的那一天起,连着三日他一滴水没喝,一粒饭没吃,他不能碰狱卒给他送的水,也不能碰狱卒给他送的饭,为了让自己在黑暗里保持清醒,他用尖锐的石粒划伤手臂,每送一次饭,便是一天,到了现在他的手臂已经画出一个卅。
&esp;&esp;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歪着头对有愧笑了起来,说:“饿,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