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宁木镇附近的小山坡上弥漫着如棉花状的白色雾气。
李家一行人循着9o年代初富人捐赠修建的山路往山上走去。因为祭拜的是宋家的祖先,所以这次只有李旸李尚陪同,项杭本想跟随的,却被宋辰拒绝了。
走在前面打头的是李旸和李尚,他们手中分别提着锄头铲子,因为以前经常帮人抬东西做过不少劳力活,所以即便是拿重物,走山路依然健步如飞。
实际上,因为宋化迹之后,就请人给祖先父母修了十分气派的椅子坟,他们之所以带着锄头铲子只是想把椅子坟周边的杂草铲干净罢了。
李婉手中也提着不少东西,不过不重,都是蜡烛冥纸之类的东西。宋辰牵着张若曦的小手,两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沉默肃然的李婉身后。
现代的祭奠文化大抵相差不多,不过千禧年之后除了少数经济不达的农村,东广省这边的土葬现象就越来越少了。若是在东瓯下辖的乡镇,到了清明扫墓的时候,还需要买冥糕带零钱,因为每当这个节日,都会有小孩或者贫穷家的孩子跟随而来,这些人在扫墓祭拜的时候,会向主人家讨要蛋糕或零钱,数目视家庭的经济情况,5o、2o、1o、5块,又或者一块、五毛,不一而足!
宋辰爷爷奶奶的坟墓离山脚并不是很远,不过走路的话依然需要十多分钟。现在才七点多,山路上已经有不少来扫墓祭坟的家庭,李旸指着山腰一座雄壮气派的椅子坟,对宋辰说道:“小辰,你祖父祖母和爷爷奶奶的坟墓位置在那里,你这么聪明应该记得住吧?”
宋辰默然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了一抹追思。
上一辈子,他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来这里扫墓是在哪一年。只是清楚地记得,每到清明节时,他和母亲的情绪都会异常压抑。
他母亲是为了离婚寡居而悲痛郁愤;而他自己是为了父亲日复一日的冷淡而怨恨;明明是一个祭拜祖先的日子,他却要分别和父亲母亲祭拜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地祭拜不同的祖先。
而不是一起!
以家庭的名义!哪怕是离异家庭的名义!
那段纠结地可以拧出血丝的回忆,留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只有黄珍那年复一年的仇恨态度;和他儿子宋志日复一日的藐视眼神!
甚或,还有父亲那如目视陌生人一般的敷衍冷淡!
最终,宋辰选择了自弃祖先,选择了自决于宋家,至此之后,宋辰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自此之后,李婉总是自卑地选择等丈夫一家祭祀完之后,才会带儿子过来,烧一根香,让儿子叩个头——尽管宋辰并不愿如此!
但中国人真得能自决于祖先吗?
很难说得清,当初母亲的心态是如何绝望的。当初宋辰不知,而当他知道的时候,母亲身上已有绝症。
宋家的坟墓前,重满了一排常青树,给人一种十分大气的感觉。椅子坟分三层,坟头有字,椅子坟的背部还魏碑刻着宋家的祖先生辰年约和几代族谱。宋化是大哥,按照他的嘱托,他和李婉百年后会安睡在第三层最左边数过来第一个位置,李婉是第二个,第三个是宋季,第四个是宋季妻子……以此类推下去,正好有六个。
如果按照习俗,宋辰的墓穴是他自己在附近由风水师帮忙寻找的,现在还加了宋志……
李旸李尚怨恨宋化的薄情寡性,难免有恨屋及乌的情绪。回过头,见李婉眼眶微红地怔怔望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安眠之所,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对李婉说道:“我和阿尚把旁边的枯叶杂草稍微清理一下。阿婉,你把冥纸蜡烛摆好,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回去!”
“啊…喔!我知道了!”
听到自己大哥明显的不满,李婉慌忙擦去眼角的泪珠,手忙脚乱地提着篮子朝角落的石头阶梯走去,将篮子放在上面。她朝略带局促羞怯地张若曦招招手,勉强一笑道:“若曦,过来帮忙折一下!”
“喔!好!”张若曦松开宋辰的手,乖巧地走过去帮忙了。
而宋辰只是目光淡淡地凝视着坟墓前爷爷和奶奶的坟位,努力地思索着他们的样子,却现怎么努力也是徒劳的。而事实上,宋辰的爷爷奶奶自宋辰孩提大的时候就相继离世了。长兄如父,宋化很早就开始自力更生,带着弟弟妹妹走南闯北,吃过的苦只是不待言。
一刻钟之后,李旸和李尚拄着锄头铲子默默地站在宋辰身后,看着不远处的婆媳在折冥纸,李旸轻轻地说道:“小辰,你的女朋友看起来人漂亮,心地也很好,以后不要辜负了人家!”
宋辰默默地点点头。
折完冥纸,又将冥纸、元宝凑成一堆后,用打火机点燃。
李婉看着燃烧的火焰,目光异常复杂。看了一眼公公婆婆的坟墓,她转身对宋辰淡淡地说道:“小辰,若曦,跪下来给祖先磕个头!”
所谓拜天拜地拜祖先,再高傲的人,在祖先明前也不容对先祖的不敬。宋辰和张若曦站起一起,十分恭敬地跪了下来叩个头……
李旸李尚相视一眼,背着锄头铲子默默地先离开了。
等宋辰和李婉叩完头之后,李婉深深提起一口气,又觉得如释负重,转身走的时候也多了一点洒脱。
“走吧!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