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怪论真多,我也只能笑笑跟她道再见,提醒她不要忘了常回家。她一味敷衍,心早飞到“奇章徵信社”了。
我把床上的饼乾屑清除乾净,开始“工作”,使用书房的电话跟几位客户聊天,做成一笔生意,再打到“长青牙科”,跟田习如女大夫解释我礼拜二因贫血而不能去她那里,请问她到底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女医生说,“我妈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常来帮我,所以我想找个人代替,不知道你肯不肯来做?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
我脑中浮现出一幅林爱理张牙舞爪想抓住小沈大夫的画面,心想还是别膛浑水的好。于是婉言拒绝了田大夫,实际上一天十二小时侍在外面,姨丈、姨妈邵会很不乐意,上次去代工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
我不能说两位长辈很不高兴,只能形容之不乐意。怎么说呢?大家彼此清楚对方脾性,信介表哥说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在很多事上显得马马虎虎,心无大志,很好骗很好商量,但绝不接受命令的指示。我想就因为表哥这么说,姨丈也接受了我去牙科那里“做看看”的事实,姨妈例嘀咕了几天:为什么要做那么累的事,有一份工作就好了嘛,女孩子不要太强才好哟!
在女性日求进步的现代社会,姨丈、姨妈给予我的家庭教育委实说不上现代,但能说他们错了吗?他们实在非常的爱护我,不愿我出去吃苦受罪,最好能像姨妈一样少忧少虑过一生,这未尝不是幸福?
男女平等固然不错,但要我出去跟男人一争长短,赚得要比男人多,说话要比男人大声,我缺乏那份魄气和实力。尽管凡凡骂我没出息,依然无法改变整个的我。
我是爱丽丝:水远也没办法变成简凡凡啊!
十年后,二十年后,或许我会瞪著电视,羡慕凡凡功成名就,但我更希望那时候我己成熟得能够诚诚恳恳向她说一声“恭喜”,不合丝毫拓意。
我等待那一天。
第四章
即使在晚饭时刻,紫牛西餐厅依然没有满座,空位甚多,我们选了靠里边的情人雅座。我和路华。咦?
侍者先送来开水和两杯鹊尾酒,然后等我们点餐。
“这家只有瑞士牛排好吃。”路华看也不看菜单一眼,始终盯住我。“张小姐要点别的吗?”
我摇头。他为什么总是这样看我,使我极不自在。
“首先,”路华口齿极清晰的道:“很感激你这么容易就被我请来。”
唉,我若躲得掉,还会来吗?
“另外,我必须先确定一件事情。”他说。
我等著。
路华突然微笑。虽只一下子,也让我自在些。“不,应该由你确定才对。不管我今天跟你说什么,你不会再突然晕倒吧?”
在我震动和懊恼的当儿,我确信看清他脸上没有其他表情,诸如鄙笑、蹙眉、卑视……
“请你忘了那回事,就当作没发生好吗?”
他充耳不闻。“很难。生平第一次有个女孩子晕倒在我面前,还是被我吓晕的。你让我罪恶感很深。”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问。
侍者送来餐具、路华没有再说。等服务生走后,他举起酒杯,“祝你身体健康,张丽丝小姐。”
“谢谢。”我啜一口难喝的鹊尾酒,心里奇怪他今天这么和气,反今我惴惴不安。
“张小姐在那儿高就?”
“家里。”
他点头“”自己家还是亲戚家?“
“路先生在做问卷调查吗?如果你真的那么好奇,我全说出来,省得你麻烦。”
“好,我听著。”他是真不知我在讽刺他,还是故作不知?
我早习惯别人对孤儿的好奇,一点也不伤心的说道:“我四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由姨丈、姨妈带大我,上有二个表哥,下有一个表弟,生活单纯、幸福。姨丈是某银行的案理,姨妈是家庭主妇,大哥是电脑工程师,二哥服役中,小弟念大二,暑假在他大伯父的公司打工。”
“你自己呢?”
“我是最不会念书的一个,念到高职就升不上去了。没有一技之长,除了会做一点家事之外,兼做雅芳小姐,家人不期望我闯出什么事业,我也自知没有那本事,就这样自自在在的过日子。你还想知道什么吗?”
他客气的说:“没有。”
送来的生菜沙拉,我嫌恶的看一眼,不想吃它。路华吃得津津有味,偶然抬起头看我,“怎么不吃?”
“生菜的味道,我不敢领教。”
“我替你吃。”
他吃完自己的,又吃我的。我们家男人多,我一点也不惊奇男人的胃口好,以前也是大哥或二哥代我吃了生菜沙拉。大哥是闷声不响的吃,二哥则一边吃一边摇头说难吃,有一次还说要包回去炒一炒再吃,笑坏了我。
路华很快解决两份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