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老百姓说,城南关帝庙是一个大土坡,是地势最高的地方,那我们就往城南跑。
等我们跑到关帝庙附近,基本上快累岔气了,川军那帮穷鬼,扁担挑的却非常稳,一点东西都不带丢的,那头母羊蹲在筐里还自在的很。
杨娃子老说母羊是那些伤兵的奶娘。
西边传来呼噜噜声音,像在打雷声,我们一看过去差点被吓傻了,一团黄泥浆子推着烂木头往这边冲过来,那些没有跑出来的村民四散奔逃,结果都被这些黄泥水给冲走了,连影子都看不着了。
看着挺粗的大树,一下子就被冲倒了。
眼瞅着黄泥汤子朝我们跑过来,老百姓被吓得吱哇乱叫,下意识的往更高的地方走。
原本还挺热闹的县城,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就全部泡在水里了,只留着屋顶还在水面上。之前那些不愿意出来的犟种要么被水冲跑了,要么费劲巴力地爬上屋顶避难,那时候的房子都是土墙茅草屋顶,就算是县城里的房子也没有几家是砖墙瓦顶的,根本经不住水泡,时间一长就跟一摊烂泥一样。
那些人站在屋顶上喊救命,现在谁能救的了谁啊?
别看人类显得挺强大的,在大洪水面前就跟蚂蚁没什么两样,太显得渺小了。
身后年龄大的老百姓开始猜测,应该是黄河决堤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水。
按说也不应该呀,这几天也没下什么暴雨。是不是打仗的时候一不小心一炮把河南那边的黄河大堤给炸了,要知道黄河可是地上悬河,这一决堤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大家开始破口大骂狗日的日本人太狠了。真不是人揍的!
大水很快漫到了我们脚底下,那些川军还有闲心思拿着木棍在水流中捞东西,桌子板凳啥都捞,你们说要那东西有啥用?
当时那水深起码得有三米,皖北这些地方还都是大平原,没遮没拦的,一下子就被泡在了水里,我们这个小土坡上聚集了好几百号人,一个个哭爹喊娘的。
大水一直到三天后才退下去,可苦了我们和那些老百姓。
没吃没喝的,干巴巴的坐在土坡上发呆。
那些小孩饿的哇哇大哭,王彩凤实在看不下去了,从我们干粮袋里拿出饼子,分给那些小孩吃。那帮孩子看我们有吃的,一下都把我们围住了。还有大人盯着那只母羊流口水,要不是看我们都扛着枪,估计能把它吃的渣都不剩。
大水中的第二天,兄弟们捞到了一只淹死的黄牛,肚子鼓得像个大西瓜。一群人把死牛拽上来,七手八脚的剥了皮,这牛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了,肉有点发臭,现在可管不了那许多了,把这牛大卸八块,穿在刺刀上,昨天捞的桌椅板凳现在发挥作用了,全部变成了柴火,这只牛解决了大家一天的伙食。
我们用头盔舀水,澄清以后喝,一头盔河水就有一大半泥沙,水也是恶臭,但是不喝这个就得渴死。
割猪蛋的军医不让我们喝凉水,只能用头盔架在火上烧开之后分给大家喝。
就算是这样,第二天晚上我们几乎全拉肚子了。
第三天早上,一个川军的兄弟看到一个泡得白白胖胖的东西,他以为是一只死羊,赶紧捞上来,这哪是什么羊啊,分明就是一个死人,已经被水泡浮肿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刮烂的皮肉像破布一样,看着特别恶心。好在我们也是打过硬仗的,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直接扔回水里看着他被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