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谨听完,睫毛颤了颤,低头说:“我有时候还真希望你也是我亲哥。”
蓝焉心里想,可别,我要是你亲哥,那就得发生些违背伦理的事情了。
他由此忽然想到倪谨另外一个真正的亲哥来,犹豫着问:“倪谕……是还在野水吧?”
倪谨怔愣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他一直在野水,偶尔会给我哥打电话,应该过得还挺好的吧,好像又去沈叔手底下做事了,总之没再惹出过什么乱子。”
到底是故人的亲生儿子,沈志远果然还是有在暗暗照顾着,蓝焉想。说实在话,倪谕当年虽确实讨人嫌,可每每一想到一切不幸的源头,总忍不住叫人感慨命运无常。倪谨现在长这么大,已经完完全全地远离了曾经那些纠葛,却不想他们一家五口人,明明也本可拥有属于各自的微小幸福。
倪谨的教室在一楼,教室里的学生们基本都正披着外套趴在桌板上午睡。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路过,往走廊尽头的班主任办公室走。倪谨这时才开始有些紧张,不停地叮嘱蓝焉演好点。
班主任姓陆,看样子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有老师在午睡,她领着蓝焉和倪谨走到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阳光暖融融地洒下来,蓝焉却手脚冰凉,心跳加速,生怕说漏嘴把事情搞砸。
果然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本能地有些害怕老师。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陆老师露出个微笑:“陆老师您好。”
“倪谨的哥哥是吧?”老师也客套地笑了笑,“突然把你叫过来实在不好意思,她应该跟你说过发生什么事了吧。”
“说了说了。”蓝焉忙答,“陆老师,我已经教育过她了,早恋确实不正确,何况现在都高三了,小孩子拎不清孰轻孰重,我肯定会好好说她的。”
倪谨在一边绞着双手,一副认错任罚的样子。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可能真因为这件事就给得意门生什么重罚,只说:“她一直挺用功的,这个成绩保持下去高考肯定没问题,也要辛苦你们家长在家里多督促,多正向引导,关注关注学生的心理状况,大家一起努力,最后才有好结果嘛。”
“是是是。”蓝焉忙不迭地点头,“您说的是。”
好学生犯错,请家长来也不过走个过场。班主任又说了些客套的褒奖,很快结束了这场谈话。倪谨挽着蓝焉的胳膊颇有些恋恋不舍,在反复叮嘱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后才匆匆进了教室后门。
蓝焉慢悠悠地朝校门口走。路过操场,想起方才倪谨说她就是在操场上和男朋友偷偷牵手才被眼尖的年级主任逮到的。蓝焉想到自己上学那会儿,每天吃完晚饭操场上总是有很多学生肩并肩散步,里边儿就常混着好几对小情侣。林星欣有段时间迷恋一个高三的学长,还每天跑到运动器材边上偷偷盯着人看,回到教室跟自己好一阵嘀咕。
想起曾经的往事,他不由得笑了笑。也不知道当初那些同学,此刻都天南地北过得如何,会不会像他一样,还能有机会回到学校里看一看,觉得如今的校园好像和记忆里也没什么两样。
蓝焉磨磨蹭蹭地逛了一会儿,才不怎么情愿地准备离开。这阵子阿萨不知怎么迷上了烘焙,天天在家捣鼓各种各样的面包和甜点,蓝焉于是成了现成的试吃员,被迫吃进肚子不少。要是好吃也就算了,可多数是堪比黑暗料理的失败品,饶是蓝焉这般嗜甜的人,也觉得再吃下去就快要了小命。
他跟保安打完招呼,钻进停在校门口的车。昏昏欲睡地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准备回工作室去。往窗外不经意地一瞥,却瞥见一辆格外眼熟的车刚在不远处停下。
嚯,那不是倪诤的车吗?!
眼见着好几天没见的人正下了车往自己这边走,蓝焉的大脑紧急拐了几个弯,那人怎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一中门口呢?没道理啊,莫非是——自己和倪谨的秘密败露了?
不对,说不准是来给倪谨送什么东西的呢,他强行定下心,趴在车窗边喊了声:“倪诤!”
倪诤淡淡地看他一眼,像是毫不意外他会在这里,也不应答,没什么反应地经过他直直走向保安室。蓝焉有些慌了,倪诤两手空空,哪可能是来送东西的?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他连忙推门下车,小跑到那人身边:“你怎么来了?”
倪诤正在俯下身签字,闻言头也不抬道:“我也想问你怎么来了。”
说完直起身子,指指签到名册上的上一个名字:“还想问问怎么有跟我同名同姓的人在半小时之前来过。”
人证物证俱全,蓝焉卡了壳,尴尬地站在原地,仍想试图狡辩:“我,我来母校看看老师啊。”
“原来是这样。”倪诤搁下笔,“我是因为小谨的班主任给我发信息,问我还有没有离开学校,她忘了把一个提前招生的讲座宣传单给我了。我正好在附近,就告诉她我还没走远,马上到。”
蓝焉蜷了蜷手指,感觉嘴被胶水黏住,终于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来。见人拔腿就要走进学校,只得干巴巴地上前扯住倪诤衣袖:“让,让我进去拿吧。”
在老师面前被拆穿,多不好。
倪诤看了他半晌,才扬扬下巴道:“嗯,那你去吧。”
午休下课铃正好打响,校园里霎时开始热闹起来,蓝焉撒了手,又羞又恼地重新往教学楼走。这叫个什么事,平白无故又让倪诤看了次笑话。算了,都怪那个班主任,记性怎么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