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个时候,皇上是被福禄抱着回来的,闪着无助而又涣散的眼神,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地反复嘟念着同样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混乱了,素来冷静的宰相几乎是扑过去撕扯着福禄的衣领,一声声地喝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温文尔雅的学士忘了回府,忘了诗书,甚至连吃饭也忘了,只是愣愣地站在养心殿中;最可怜的莫过于福禄,那个比铁石还要坚硬的影卫头目,面对着谢及悦的声声呵责,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不断地痛哭着,那声音,可真是比杀猪还要难听啊……
闭上眼,王福不由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哀叹。
“听好了,这里可是皇上最爱呆的地方,任何地方可都要给我擦仔细了,若是待会儿让咱家摸到一丁点灰尘,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明日,皇上就要回京了。
晌午刚过的时候,叶子澈和福禄也到了养心殿的偏厅。
“所有的大臣都一直决定在皇上回京之前把秀女的人选定下来,一个人的眼光未免有偏颇,你们都是熟悉皇上的人,请你们过来便是提点意见,尤其是你……”望着仍旧一席黑衣裹身的福禄,谢及悦冷冷道:“你在皇上身边的日子最久,应该更了解皇上的喜好吧。”
“属下自当尽力。”
从数百幅画像中一轮轮做着筛选,久了难免觉得眼花缭乱,叶子澈转头睇了眼一旁仍旧专心看着画像的男子,此时的他仍然全身素白,比起世人口中冷血宰相来,更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大夫。
谢及悦的确是个大夫,世上最好的大夫。可他学医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消磨时间,纵使不小心成为医神,他也从未爱上过大夫这个职业。
一个充满了野心的男子,是绝对不可能爱上当大夫的。即使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清心寡欲……
然而有些事情,确是不得不佩服的——比如三天内便从上千幅画像中选择出五百幅送入宫中,而这五百幅画像中的女子,每一幅都有其特色,每一副都有其韵味……实在很难想象,选出这些画像的是个无论男色或女色都不好的人。
“只剩最后一个人选——”谢及悦揉了揉眉心,随手正要翻过一张画像,却被福禄先一步地抢了过去:“怎么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画中的女子,福禄迟疑道:“这女子怎么会……”
“就相貌而言的确平庸了一点,但据说是个出了名的才女,所以当初便挑了出来,不过……”看了一眼已经挂在墙壁上的九十九幅画像,谢及悦道:“如今就没有必要了。”
“不,我选这幅。”放下画卷,福禄的声音突然异常的坚决。
被他这么一说,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这画像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子澈发出了一声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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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谢及悦略微抬头,睇了他一眼。
“没什么。”此时,叶子澈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抬眸平静道:“只是觉得这女子实在平凡了些。”
“是吗。”喃喃自语了两字,谢及悦收回了视线,却伸手把画像拿起安到了墙上:“福大人的话本官自是信得过,这样便是一百幅了。”
一时间,众人的眸光便都汇集到了东墙上的那一百幅秀女画卷上,画中的女子,有娇柔若晨风中的柳絮,也有艳丽若盛开的红色牡丹,有清新若出水芙蓉,也有诱人如暗夜飘香百合,无论哪一幅,都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唯有那挂在最后手抚着瑶琴的女子,平淡的容颜此时看起来却反倒是最过显眼。
这位洛城太守之女,究竟是何方神圣……此时屋中的众人,心中恐怕难免安耐不住要揣测一下。
“去查一下这女人的情况,还有……”待偏殿总的人完全散去的时候,一直垂眸无声站立在秀女画像前的谢及悦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叶子澈……他刚才的反应也不自然……”
“大人的意思是,他认识这个女子吗?”半跪在门外的属下顺势问道。
“应该不会。”转眼仰望这画像中的女子,对她,谢及悦没有丝毫的印象,但为何福禄和叶子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呢?
福禄会起那么大的反应,八九不离十是和皇上有关,至于何种关联,事关皇上……福禄不说,他也是不能胡乱猜测的。但叶子澈的反应就奇怪了,四年前的他明明在凤阳一直未离开过啊……“反正最近给我盯着他,有什么异常之处便立刻给我汇报。”
“是。”短短的一声应答后,空旷的大厅中便又剩下了谢及悦一人。他抬起头,一一扫过每幅画像中的女子,这些女子都是他从各地承上来的数千幅画像中精心挑选的,不单是外表,甚至每人的品行仪德他都认真考证过,只是在他心中,这些人却仍旧配不上那个人。
在他的心目中,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子配得上那个人。
只是每个人却都有他逃避不了的责任,即使是他,也不能幸免吧?
但皇上,如果你能幸福,那该有多好……
谢及悦跨出了偏殿,留下的,是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来来来,小加加认亲了——”像抓螃蟹一样把地上乱溜的小不点儿捧起来,张牙舞爪的对着周杜惜:“听话,叫声干爹,以后干爹给你零花钱,还给你糖葫芦吃!”
“干爹!”一听到糖葫芦这三个字,叶加立刻撑起那水盈盈眼珠子,扑到杜惜身上趴啦趴啦地蹭,然后奶声奶气地唤道:“干爹爹。”
“思默……”小心地捧着死趴在他身上不动的小家伙,杜惜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把孩子教成这幅德行?”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