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谢” 这两个字是多麽刺耳。
两年前的自己,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聪明的不得了。
有一次,姨丈的朋友带自己到某间书房看书,为了卖弄自己的小聪明,便将那房中的书全部看过,并且背诵出来。
姨丈的朋友还吓得脸色苍白,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拥有这一项神奇的能力。
自己也答应了他,一直不让任何人知道,在当时……好像是为了甚麽原因,明明记得清楚,而今却忘了?这二年以来,随著头痛次数的增加,脑里一点一滴的记忆,彷佛如流沙般消逝二永不复回。
数不清楚自己脑子里究竟忘掉多少件事?男孩抱头而跪,脑中轰然作响,像是大脑里面有人在展开厮杀交战,一阵一阵的筋结脱暴声,往复不定。
男孩心里最惶恐畏惧的一件事,是深恐把慈爱的母亲给忘掉。
他强烈的辛苦回忆与母亲在一起的情景,艰苦的忍受脑中急欲炸裂的青筋。
忽然,一样东西吸引住他的目光,并暂时攫住男孩的精神,眼角周边,一只大狼狗的尸体,在右侧十丈外,被山风吹得低头的草丛中亮现。
男孩心中一动!他认得这只大狼狗。
它是姨丈的爱犬,叫“伏侍”。
男孩想到前天夜里,自己去茅厕,经过厨房时,无意中瞧见姨丈把阿姨辛苦煎好,要给母亲服用的汤药倒给它喝。
当时自己醒得迷糊,没想到那麽多,才看一眼就走。
如今它居然死了!男孩百思不得其解?眼光在大狼狗身上逗留得极为短暂,便又把呆涩的视线移到母亲身上。
刹然的,他感觉到头痛减轻了很多。
忽又想起方才母亲断气那一刻,历历在目,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绞痛、心酸、凄凉、悲愤的情绪涌起。
姨丈的名子叫云归尘,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刀客”。
姨丈有个女儿叫紫袖,从小便与自己指腹为婚。
自己很喜欢紫袖,然而紫袖很讨厌自己,与姨丈一样,喜欢欺侮我,并且时常骂自己是“杂种”。
男孩伤感的想著,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众人口中的“杂种!”我也是人生母养,狠心的父亲抛弃了娘,使得娘与自己不得已寄人篱下,投靠姨丈。
但是娘好像丝毫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反而时常当著自己的面说:“是娘连累了你!”
记得有一回,自己提起勇气向长年躺在病榻上的母亲问道:“娘!我的爹爹是谁?他叫甚麽名字?我的姓名是甚麽?姨丈与表妹为甚麽总是骂我是杂种、弃儿?”
不料!娘听了居然掩面痛哭,自己也吓得目瞪口呆,愣了!姨丈突然踹门而入,当著娘的面狠狠掴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打得自己两耳嗡然作响,面颊红肿。
当时自己被打得莫名奇妙,不知道自己做错甚麽?娘叫姨丈别再打我,突然间病发吐了好几口鲜血、昏了。
自己吓坏了!姨丈气急败坏夺门而出,口里不断吼叫“石大夫”。
石大夫是经常给娘看病的大夫。
姨丈走後,昏迷中的娘发出呓语,不断念道:“月斋……月斋……我好苦,你怎地狠心舍下我和孩子,月斋……”
“月斋”?当时自己愣了一下,将此二字牢记於心,心想:“总有一天,自己会找到这名字的主人!”
未久——娘清醒了,姨丈也把石大夫带来了,瞧姨丈著急得满头大汗,与不时瞪向自己那一双愤恨的眼神,无以自解。
娘含泪看著自己,悲声道:“孩子,不是娘不想为你取名字,只不过娘答应了你爹,你的名字要由你爹命名,你就原谅娘吧!娘只能依你爹与娘这唯一的约定来过活,要是连这仅有的希望都失去了,娘……”
自己又看到娘吐了好几口血,石大夫、姨丈脸上泪痕斑斓,这不可饶恕的罪人,是爹!刹然明白了娘与爹的“约定”只是娘一厢情愿,滔天巨浪的恨意激起心中怒火。
娘仍然期待著那不可能回来的爹来接我们母子。
姨丈也知道娘忘不了爹。
所有人都知道。
从那一天起,自己便没有再向母亲问过类似的话。
直到母亲去世,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