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匹枣棕色的马儿眼睛看着女主人,脑袋耷拉在了地面,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小飞翻译:“他想着撑一下,等到了再说。”
车夫鄙视地哼了一声:“瞎编,它根本没张嘴,这也能听得懂?”
另一匹黑一些的马儿:“咴……”
小飞又翻译:“他说他好难受,要你摸摸他。”
“哎呀……”
凝注着小飞的女主人惊叹一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黑棕马儿的脸蛋,和声夸道:“好乖,好孩子。”
病恹恹的黑棕马顿时背都直了直,开心地舔女主人的手。
小飞又翻译:“他说你别担心,他会很快——你不会,你最近没路跑了,必须好好休息,禁止出马厩。”
“咴!”
黑棕马显然很不服气,愤愤不平地对小飞喷出一口气,又使劲舔女主人的手。
这下,连车夫都说不出话了。
……事实就在眼前,眼前这个姑娘确确实实是能和动物说话。
多么令人惊诧的一件事,那一直微笑着的女主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吃惊。
又或者,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能让她吃惊,能让她动容的事。她含笑看着马儿舔着自己的手,仿佛很为它的忠诚满足,脸上那层笑容却像画上去那样,恰到好处,轻描淡写地勾着唇,俯视着为她奔波而病的马儿。
车夫却忍不住了。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兽医……”她难以置信地嘀咕,“……你,你拦我们,竟真是为了给马看病?怎么会有这种奇事……”
正掰着指头想马儿得喝什么药的小飞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的。人会生病,动物也会。人有大夫,动物当然也有。”
女主人瞥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但你不是一般的大夫呀?若天下大夫都有你的本事,只怕病人是没有一个敢高声说话呢。”
小飞摇了摇头:“救得了病人才是大夫的本事,不让人说话算什么——你别站这儿了,去抓药,我想好给它们吃什么了。这匹马屁精病得轻一些,可以不下药,多
吃点好粮食,多喝温水就行。那个孩子病得重些,得喝点药才行了,辛荑二两,知母、黄柏各一两三钱,郁金四钱,木香、明矾各三钱,共研细末,开水冲了放至自然温热,早晚各一次,先喝一天看看,反应大就减量。”
她随便扫了扫马厩一片角落,又道:“我今晚上住这边,我的马儿就麻烦你们帮忙看着了。别喂冻草,别喂冷水,其他都没什么。”
女主人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小飞。
小飞问:“你没听清?”
她是如此的不客气,如此理所当然地布置了任务,女主人的神情却依旧那么温柔,平静,一脸宽和地看着小飞。
可她的口中却缓缓道:“怎么,朵儿,你没听清?”
女主人在对她的仆人下令。
随着她的命令,车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下去。
她显然是怕极了,又不愿意极了。可她也实在是既怕自己的主人,又对她忠心耿耿,手都在颤抖了,却还是看着她的女主人,从喉口挤出声音:“我,我怎能让您与这个不知底细的家伙独处……”
女主人终于赏赐般朝她侧过半张脸,微笑愈发动人,悠悠然道:“是呢,那便我去跑一趟好啦。”
“不!”
叫朵儿的车夫顿时惨叫一声,身体滑跌在了地上,连连摇头,哀嚎道:“不,不!我这就去,这就去!请您原谅我!”
她一边哀嚎,一边手足并用地往外跑,几乎眨眼就消失在了马厩里。
小飞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真不明白这对主仆是在干什么。
在她看来,这位女主人是真心实意地说‘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我去好啦’……这有什么需要害怕的?
一共三个人,她俩都不会给马治病,跑腿就只能她们干,一个不乐意,那就另一个跑,难道不是吗?
她疑惑地看了几眼朵儿凌乱的脚印,无语地把视线收回来,又伺候了一阵两匹马——病得重的那匹开始呕吐了,这不是什么好迹象,只意味着他的肠胃也受了寒。她赶紧把那匹还算精神的马屁精隔到更远一些的地方,专心照顾这匹枣粽色的的马儿。
与人不同,直面自然残酷的动物们对病痛的抵抗力阈值是很高的。在人类看来骇人的伤病,只要足够的营养和休息,它们基本上就能自己克服。
而那些克服不了的,对野外的动物而言,就是理所当然的优胜劣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