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了。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不怕会惹怒我,也不怕接下来的后果?”
沈妙贞笑了笑:“公子可能不知道,昨日,我经历了生死的瞬间,那两个仆妇压着我的时候,一直在掐我的脖子,可能是想‘误杀’我,如果不是小公爷,我可能就真的死了。”
“而现在我已经连死都不怕。”
她注释着他的双眸,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裴境的嘴唇微微抖动,他咬紧了后槽牙,对视良久,终于一叹:“也好……”
他从柜子中掏出一个半大木箱和一个小小的盒子,上面挂着锁:“这里面的东西是给你准备的,原本想在你做贵妾的时候送给你做惊喜,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必要。”
“然而我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说是给你准备的,便不会收回。”
他将那个小盒子打开,展开在她面前,里面赫然是她的卖身契。
“你看一看,可有问题?”
沈妙贞心中有些激动,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是她的卖身契,下头按的手印还清晰无比。
裴境又拿回那张纸,在她渴望无比的眼神中,忽然轻轻笑了。
一张小小的纸,便决定了她的自由,决定了她是否是良民,裴境并不理解她的渴求,却对她此刻的喜悦感同身受。
眼看她紧张的视线一直在那张纸,裴境就这么将它丢到一遍的炭盆中。
沈妙贞发出一声惊呼,两人一起看着,那张纸被炭火焚烧,最后化为一堆灰烬。
“你自由了。”
沈妙贞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裴境,雾气逐渐弥漫了双眼,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念想,也是最害怕的东西,谁拥有这张纸,就拥有对她的处置权利。
纵然公子不是那等轻易发卖奴婢的主人,她仍旧担心,这就像是定时会爆发的东西,就在那里,威慑着她,让她害怕。
裴境面色温和:“本来就定了要销毁的东西,如今不过是提前些日子罢了。”
他下巴抬了抬,指着那个木箱子:“那些是给你置办的嫁妆,你一并带走。”
“你将来要嫁人,总不能指望你那个不靠谱的爹,他不跟你伸手要钱就是懂事。你弟弟小天还要考举人,用钱疏通的地方多得是。有这些嫁妆傍身,就算你将来寻个寒门子弟,你的夫家,也不会轻易小看了你。”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看似云淡风轻,可心里却一直在滴血,疼的他想要弯下腰,捂住胸口。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是那个为她考虑周全,爱护着她的六公子。
沈妙贞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磕磕巴巴的。
她的确爱慕公子,却也害怕他,在看到他如何缜密的算计了孙秀才,把一个有功名的男人,搞得杖责一百流放岭南的下场时,她就怕的要命。
公子的手段,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够抗衡的,她怕自请求去会惹怒公子,这么多年也贪恋着他给予的温柔,所以一直都不敢提,只能憋在心里。
而公子不仅没有责备她,烧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准备嫁妆?
沈妙贞茫然了。
这真的是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孤傲清高,心眼还有些小的公子吗,她不敢相信。
裴境喝了一口茶,这是今年的明前茶,明明茶香扑鼻,他却觉得苦涩极了,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你说的对,我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前程,娶你为妻,我给不了你这些,如果你在我身边待的痛苦纠结,不如放你走。”
裴境昨晚一夜没睡,他一直陪着她,看着她,也在思索他们的问题。
而当看到她在睡梦中,仍旧哭泣着说对不起,没能报答他的恩情,还不如去死这些胡话,他瞬间便心软,做出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