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容得知内情,特别是听说那北平王之子还是个孩子,而且活不过十五岁,宛如晴天霹雳,终日以泪洗面。母亲有时叫丫头带给她北平王府送来的礼物,她一概掷掉。只过了几个月,传来宇文成都娶妻的消息,妻子是自己认识的一个贵族女子。庄容笑了笑:“原来男人都是这样无情的。”这才听听北平那边的消息。
文皇帝突然驾崩,忠孝王伍建章当殿痛骂新君杨广,指他戏妹霸母害兄弑父,遂被当场杀害,满门抄斩。宇文化及大肆逮捕当初反对晋王做太子之人,为之罗列罪名为废太子杨勇党。一时间长安城血雨腥风,人人自危。在这个当口,新皇帝下旨办四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开挖运河直抵江都;第二件事就是筹备军粮,攻打高句丽;第三件事是动用兵马荡平山东、山西、河南的响马与反贼;第四件事就是全国选美,充实后宫。
庄栋上书反对,言辞激烈,令皇帝异常难堪。皇帝下旨罢免庄栋,庄栋摘下官帽,慷慨言道:“臣为大隋,鞠躬尽瘁。如今天命已定,臣独木难支,就此随先帝而去!”头撞丹樨,血溅三尺而亡。
庄栋夫人听到噩耗,立时昏厥过去。庄容身着重孝,独自上殿请回父亲的尸身。她重孝在身,依旧艳光逼人,让隋帝为之惊叹。安葬父亲后,庄夫人病体难支,府里一应事务都由庄容料理。长安的不少公子哥儿对她垂涎已久,碍于宇文成都的原因,无人敢首先下手。
这日,丧事已过一月有余,庄容接到宇文成都信件,大意是仍旧十分仰慕她,如果她不在乎名分,他还是愿意迎娶她,但是要尽快决定,否则皇上可能想把她纳入后宫。庄容手一颤,信笺飘落在地,她泪如泉涌:“自己的命运终究没有改变的可能么?”
第十章 抢夺
皇帝的意外驾崩,阻止了杨玄感与罗怀的婚事。杨玄感身为皇室宗亲,必须为文帝守孝三年。罗成刚刚为姐姐松了口气,却接到罗心从长安传来的噩耗,庄先生死了。
罗成读着信笺,双手簌簌发抖,他不敢相信那个温文、智慧、笑容如春风的男子,是怎样浑身是血躺在冰凉的大殿之上:先生,您真的舍弃成儿走了?林子昭走来,她温暖的小手握住罗成冰冷的指尖:“成哥哥。”
罗成抱住林子昭小小的身体,感受到她微微的体温,终于放声痛哭:“子昭,子昭。先生真的走了,走了。”林子昭知道在罗成心目中,庄先生是他最为敬重、最为热爱的长者,这种伤心的感觉,林子昭也明白。她就像个小大人般拍着罗成的后背,并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听见雯儿温柔的声音:“小王爷,王爷让您去书房呢。”罗成勉强压抑住自己的伤心,回头一看,王妃站在雯儿身旁,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亮光。罗成赶紧起身行礼,王妃示意儿子先过去。待罗成走远了,王妃对林子昭慢慢道:“你胸前挂的是什么?”
罗成来到书房,父亲神色严肃:“你庄伯母的消息到了,她们孤儿寡母在长安极不安全,想尽快到北平来。”
“让罗心他们把师母和小姐接过来好了。”
“你不明白。”王妃走进房间,“庄家母女的住所已被监视了。宇文化及正在长安大肆搜捕异己。你父王的意思是让你想个什么办法把她们母女安全接回幽燕。”
罗成眉头一皱:“还能有什么办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我率领二十名铁骑军,星夜赶往长安,把她们从宇文化及的魔掌中抢出来。”
王妃惊出一身冷汗:“当年先帝下诏书,罗家人非经皇命调遣,不得踏出幽燕九郡半步,否则以谋反制罪。”
罗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声音有些冰冷:“先帝已经归西了。”北平王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儿子说下去。“罗心传回来一张幽燕到长安的关隘图,包括守军分布和动向。我早命人打点好了沿途通过的关口。”
北平王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但行事还要谨慎。”他又顿了顿,“别惊动禁军,当心宇文成都。”
罗成带了二十名亲军驰往长安,一路翻山越水,好在沿途关口加以隐瞒,他们用了半个多月就赶到了长安城。由于清洗行动还在继续,进出城门异常严格。好在罗心当初带人留在长安时,就假作古董商人,时常送礼给守门的兵将们。钱能通神,很快和他们混熟。罗成的人马在距离长安十里外的小镇换了装束,大部分亲军都留在小镇上,准备马匹和车辆。罗成带了三名随从扮作商人坐车进城。罗心等人早早就等在了城门口,一见罗成的马车,上前迎接,同时笑着对守门士兵解释:“这是我们少东家来了。近来兵爷们抄家抄得多了,多半也得了一、两件像样的古董,少东家也亲自从山西赶来看看,有没有值得购买的宝贝。”罗成坐在车内,并没有发话,微微咳嗽两声,早有亲随将碎银子塞给守门士兵。车辆便顺顺当当地驶进了长安城。
在罗心的带领下,他们很快绕过周围的耳目,通过一个侧门进了庄府。一路之上,罗心向罗成解释:“为了稳住宇文成都,庄夫人假意答应了他的求婚,周围监视的守卫才松懈下来……”
“什么求婚?”
罗心含含糊糊道:“庄小姐天姿国色,难免有人会有非分之想。”
罗成不再追问,快步走进大堂,一见满目悬白,他有些目眩头晕,勉强定了定神,但见一袭白衣的庄夫人坐在灵堂一旁。听见脚步声,庄夫人抬头,只见一个略带倦意的绝顶美少年和罗心一起踏入灵堂,双膝跪倒,叫一声:“先生,弟子来迟了。”
庄夫人双眼不禁朦胧:“是成儿么?”
“是,师母,是弟子。”罗成伏到庄夫人膝上,哀然道,“弟子接到师母信件,昼夜不敢停息赶来长安,愿意接师母和小姐回北平府。”
庄夫人扶起他,见他高大挺拔,虽神色哀伤,可是眉宇清朗,心中更加认可丈夫的决定:“我一个妇道人家,全凭你安排好了。”
罗成点点头:“既然这样,弟子就不客气了。我的人马留在城外,这里有一辆车,罗心又备了一辆车。事不宜迟,夫人和小姐赶快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上路。再隔半日,城门换防,我们就可以出城了。”
庄夫人道:“东西我早已收拾好,只是这些丫鬟仆人们怎么办?”
罗成摇摇头:“我们带不了这么多人,给他们些银两,让他们今晚就自谋生路去吧。”
过一会儿,庄容的贴身丫头快步跑来,在庄夫人耳旁低语:“夫人,小姐发脾气了,说她决计不离开长安。”
庄夫人长叹了口气,对罗成道:“你容儿姐姐悲伤过度,不明白事态危急,这时候发起小孩子脾气,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罗成道:“小姐房间在哪里?我去劝她。师母放心,弟子能向她说明白的。”
庄容听说罗成已到自己家中,明白母亲前段时间的悲伤只怕有一半多是装出来的。作为窦家的小姐,她老人家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只因为早有主意了,才装作无依无靠的样子。听说她答应了宇文成都的求婚,自己还将信将疑。如今才知道,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人。庄容忽然恨恨起来,在这些大人物的周旋中,有哪个人问过她——庄容本人究竟想留在哪里或者嫁给谁?
贴身丫鬟又一阵小碎步跑进房间:“小姐,小王爷亲自来劝您了。”
“让他出去……”话音未落,帘子一掀,一个高大的少年已经跨了进来。庄容看见罗成,她惊讶于他和自己想像中的病歪歪的公子哥儿完全不同。他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洒满了风尘和阳光,仿佛自己的闺房也透进一股劲风、狂热、能毁灭一切也能再造一切的劲风。
罗成温和地说,似乎他们早就已经很熟悉了:“我已备好了马车,接你和师母回北平去。”
庄容昂首,正好瞅见他的下巴上长的茸茸胡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赶走我们家的丫鬟仆人?你凭什么带我们离开长安,离开我父亲的墓地?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
罗成径直把她抱起:“事态紧急,下次向你解释。”庄容大惊,用力挣扎,他的胳膊好硬,她竟然动不了半分。见他大步跨出房间,庄容只得低下头,埋首在他怀中不语。园子里,庄夫人已经坐上第一辆车离开了。罗成抱着庄容坐进第二辆车,庄容还来不及和丫鬟说一句话,也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旧家,马车就开动了。
马车顺利驶出长安城后,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