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习惯了带兵打仗的生活方式,陈凉下意识感觉到这件东西在战争中的广泛用途,在欣喜之余,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呀!这是仙家的法宝吗?”
闻声,林旭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
“望远镜,一件小玩意也算不得什么法宝,只要用磨制玉器的金刚砂蘸上些水,再把透明水晶分别磨成两头的圆盘形状即可,其实跟法术没多大关系。只要懂得制作法式,多花些时日,手艺精湛的匠人一样造得出来。”
收下了林旭慷慨赠与的望远镜,陈凉感觉喜忧参半,眼下看样子林旭支持自己的初衷不改,不过他对某些事情如鲠在喉,老是觉得心里面不大舒服。
人道之事自有规律,举凡是被天地大气数所选中的宿主皆有不凡之处。虽说未见得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最显著的共同点莫过于性格坚毅,不甘受制于人。纵然是对方出于一番好心,他们也难以对试图将自己作为傀儡操纵的这种好意领情,陈凉的纠结心情也正在于此。哪怕他知道林旭的支持对自己很重要,林旭似乎也没什么恶意,奈何总有一股子不甘雌伏的意气顶在他的胸中,叫陈凉无法安心接受林旭的安排摆布。
尽力压下这股子邪气,陈凉岔开了话头,说道:
“林大哥,大军入蜀之期已定,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闻一而知十!漫说林旭也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杀出一条血路,单凭他的心境也能观察到陈凉的矛盾心理。
沉默了片刻之后,林旭的手指轻轻叩击着几案,轻声说道:
“凡人之事,本该由凡人自行抉择。若是神祇越俎代庖,那就太欠缺自知之明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自任兴汉军大将军以来,陈凉每日在忙碌公务之余,很少跟司徒雅等老兵痞一样纵情于歌舞宴饮,他专程延请了荆州境内许多饱学的老儒和学者,开课讲解诸子百家的经典和经世致用之学。
在两个人的谈话中,林旭讲话总带着几分文绉绉的腔调,这对已非吴下阿蒙的陈凉来说也不算难以理解。投奔兴汉军的下属当中,多得是爱拽文的穷酸文人,这帮家伙恨不得一句话用出三个典故,况且陈凉也不好意思只因为自己本身是个半文盲的关系,然后下令不许人家随便引用典故。如若不然,那他不成了林旭曾经讲过的笑话里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新版主角了吗?
听了林旭似是剖白心迹的一番话,陈凉没有立刻接口,低头思索了一阵子,他忽然说道:
“我妻梦颖……她还好吗?”
“放心,若是日后有缘,自有相逢之日。”
闻听此言,陈凉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他正欲开口之际,由船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提高声音说道:
“启禀大将军,宁主簿求见。”
“快,传他进来。”
随着陈凉一声吩咐,身着大红锦绣官袍的宁采臣迈步走进舱中,来到陈凉跟前,他整理一下衣冠,毕恭毕敬地作揖说道:
“下官宁采臣,拜见大将军。”
心不在焉的陈凉随便点了一下头,说道:
“嗯,你匆忙赶来,一定是有要紧事吧?”
“……”
这时,宁采臣抬起头,忽然发现了陈凉身边坐着的这名神秘黑衣人,登时他欲言又止地望着陈凉,不知道是该要求主上屏退闲杂人等,抑或是他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见此情景,陈凉笑了起来,摆手说道:
“噢,这位不是外人,有事但说无妨。”
宁采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
“是,我军安插在关中的探子传来讯息,大秦国师普度慈航前日投靠了铁勒人,目下正在关中各地巡回开设无遮大会,似是有意替铁勒人收买人心。”
天下苦秦久已!人们对大秦皇帝宠信的那些出家人更是没有半分好印象,不管他们本来是牛鼻子道士还是秃驴和尚,简而言之,大秦的百姓都不觉得他们是什么好东西。
“那妖僧又跑去投靠了铁勒人?为何如此?”
听罢汇报,陈凉马上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左思右想,想不明白,陈凉随即转向林旭,说道:
“林大哥,您看这是……”
“呵呵,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怕那个普度慈航和黑山老妖又有什么阴谋算计了。”
在被陈凉问到之前,林旭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宁采臣也不曾认出这位就是熟人,此时听到他开口。似曾相识的声音入耳,宁采臣无比惊讶地看着林旭,说道:
“这声音好生熟悉,你莫非是林兄?”
已然被宁采臣一语道破了身份,林旭也犯不着矢口否认,呵呵一笑,他抬手摘下面纱,说道:
“宁秀才,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