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从前看押过钱大和楚方玉的牢头,他一见一身女官服的楚方玉在刑部主事的陪同下走来,眼睛都不够使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原来是个女、女的?”
刑部主事说:“放肆,这是内宫尚宫府女史,快问安。”
牢头忙带牢子们跪下去磕头。牢头说:“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大人你触怒了皇上,打入我的死囚牢,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时来运转,当了宫中女官。”
“少啰嗦。”刑部主事令他快弄点热水,让李醒芳先生梳洗一下,换换衣服。
牢头说:“到了大限了?明早上推出午门砍头?”
“胡说什么。”刑部主事说,“皇上特赦了他。”
牢头一回头,才看见后面的随从捧着簇新的衣服、冠带,不禁大为惊异。
来到李醒芳的牢房门外,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刑部主事站住,对楚方玉说,剩下的事,下官不敢过问了,我已交待放人了,下官告辞。
楚方玉与他拱拱手。楚方玉见云奇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就说:“你不放心我吗?这回不会跑了。”
云奇尴尬地笑笑,留在了门外,说:“女史请便。”
热水、面巾、新衣新帽子全摆在了李醒芳的牢中。当随从们退出后,李醒芳才凄然地说:“谢谢你,方玉,你能在最后时刻来送我。”他以为自己大限已到,他一看楚方玉这身宫装就明白了,他请她看在多年交往的份上,只求她一件事。
“你误会了。”楚方玉急忙打断他。
但李醒芳不让她说下去:“你不用安慰我,你听我说。我死而无憾,我为你死,心甘情愿,如果你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我死后别和贪官污吏一样待遇,别送到皮场庙去剥皮填草,那我的灵魂将会万劫不复,永不得安宁。”
楚方玉告诉他,她是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她已得到御旨,不但免他一死,而且他永生都安全了。
说着她呈上了铁券,这是她逼皇帝亲笔所书的丹书铁券,今后就是连皇帝都无权反悔、无权杀他了。
望着摆在面前的丹书铁券,李醒芳愣了半晌,他有点歇斯底里地大叫:“不,不,我不稀罕这丹书铁券!”他把铁券狠狠摔在了地下,“我只要你,要我的心上人。”尽管他求生,却不愿看到心上人倒在皇上怀里,这代价太残忍了。
楚方玉说:“你又说傻话了,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只要你平安了,我也就无牵无挂了。”
“不!”李醒芳动情地抓住她的手,说:“我不要用你换来的平安,我宁愿和你守在一起,死在一起。”
楚方玉看见云奇在探头张望,她又着急又心痛,为绝其念,她大声说:“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已是皇上的人了。”
李醒芳瞪着眼睛,却不肯承认:“你胡说,这不是真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楚方玉说:“怎么不是真的?不然我会有本事让皇帝给你下丹书铁券吗?”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呀!李醒芳突然颓了,双手抱头,泪流满面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楚方玉为绝其念,故意把话说绝,说自己也想好了,放着荣华富贵不去享受,却自讨苦吃,那是傻瓜。这样一来,又免了他一死,也对得起他了。
李醒芳突然暴怒地怒斥她:“贱人!你给我滚,你去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吧!我不用你来可怜我。”
楚方玉虽然委屈得泪如雨下,却不能说出自己的打算,那会把事情弄糟,她狠了狠心,说了声:“保重吧,此生永不能见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绝望的李醒芳一屁股坐下去,见什么摔什么,后来突然住手了,他呆愣了半晌,突然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真混啊!方玉,你是决心一死救我呀!”他扑倒在地呜呜地痛哭不已。
第七十八章
一人为大,大邦大国大国君,再大,也有征服不了的人。致仕六年又四个月要复出,是靠裙带,《孝经新说》值五百两黄金,是书值钱还是孝值钱?
世上没有永远聪明的人,最聪明的人有时也会办出让傻子都感到可笑的事来,今天的胡惟庸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日前他听朱元璋说,要为大公主择驸马,朱元璋像无意又像有意地问起胡惟庸的儿子多大了,学业有无专进。
这等于暗示胡惟庸,他的儿子有吉星高照的可能。胡惟庸想,万一再与皇室攀上亲,等于在保险箱外又加了一层保险,光环外面又多了一道光环。
他请准了皇上,今天带儿子胡正进宫,总得让皇上看一看。胡正不能说是白痴,但绝不是聪明人,他有一张叫人容易发笑的娃娃脸,常常无缘无故笑嘻嘻的,这次带他陛见,胡惟庸再三叮嘱他:“见皇上千万要稳重,不可乱说,要看我眼色行事,皇上看上你了,可要招你为驸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