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二冲进家门,结结巴巴把前因后果说了,赵大果然没有惊慌,只是拍拍钱二的肩膀。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赵大跟在钱二的身后,趁着村里其他人晚饭后出来之前,率先找到了车祸现场。
“人还有气儿。”赵大伸出手指探在司机鼻子前面停了一阵,贪婪的眼神却在白色的切诺基上来回逡巡,“你小子可以啊!能拦住这么一辆好车!”
他一句责怪都没有,言语之间反而颇有夸赞:“看这车,多牛X!玻璃碎了……唔,没多大事,到隔壁村里,挑辆车撬块换上就成了。”
就在这时,卡在玻璃上的受伤的司机突然小声呻吟了一声。
赵大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惺惺作态上前关心道:“放心,这就送你去医院。”
赵大指挥钱二踩在车盖上,自己坐在车里,一前一后把受伤的司机拽进了车里。碎玻璃嵌在受伤司机的身体里,疼痛不已,司机呻吟的声音随着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大。
“要不要多找几个人来帮忙?”钱二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挪动司机时车前盖上汇集的血。
赵大却浑不在意,摆摆手:“你还想让其他人也知道不成?”
受伤的司机终于被安置在副驾驶坐好,赵大准备开车,吩咐钱二赶紧回家:“我把人送医院,你就当今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露出假惺惺的安抚的笑容:“放心,山上落石,砸出车祸。我这是见义勇为做好事,送到医院也不怕。”
钱二点点头,转身朝村子里慢慢走。每挪动一步,心中的忐忑却更深了一层。
赵大落在轿车上贪婪的目光、他们拖动伤员时他毫不顾忌的动作,还有……钱二停下脚步,默默想道:“为什么隔了两分钟了,我还没有听见发动机的响声?”
为什么赵大还没有把车开走?他停在那里是想干什么?像赵大这样的人,能好心地送司机去医院吗?
钱二站立片刻,突然恍然大悟,大步流星往回跑去。
那辆白色的切诺基还停在路中央。
钱二大口喘气跑到车前,正准备开口叫赵大,却突然发现受伤的司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副驾驶的门前,赵大站在司机的身后,手上捏着一根又长又粗的铁丝,在司机的脖子上绕了整整一圈。
赵大用了那么大的劲儿,手臂上青筋暴露,半跪在地上,脸也涨红了。
他没想到钱二去又复返,表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可不过一秒之后就冷静下来,与钱二对视。
就在那一秒钟,钱二清晰地看见赵大眼中迸发的杀机。
他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千钧万发之时,强自镇定下来,嗫喏着喊了一声:“哥。”
沉默被打破,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也缓解了一些。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赵大缓缓站起身,冷冷吩咐道。
钱二机械地上前,抬住了司机的两只脚。
赵大和钱二一前一后,拖着司机的尸体往秦岭山里走。
赵大在前,背对着钱二;钱二在后,眼睁睁看着司机的脸色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迅速失去了生气,转成一片骇人的铁青。
他们踩着树林中的枯枝落叶,时不时发出咯吱的声音。天色越黑,幢幢树影中越像是藏着什么不知名的怪物。薄雾渐渐升起,林子里传来了“咕咕”的鸟鸣声。赵大在身上摸了摸打火机,举在手上,靠着些微火光增加了安全感。
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一处泥石流后暴露出来的山洞前才停下。
“哥,就把人放这儿吗?”钱二哆嗦着问。
赵大抬起眼睛,淡淡地说:“……两天以后,狼和狐狸就能把尸体吃得啥都不剩了。”
他们回到了路边,坐到了白色的轿车里。赵大低声赞叹着车的性能,像抚摸着情人的身体一样抚摸着方向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去隔壁村子。”赵大发动了车,一脚油门迅速上路,“村里人等会儿出来要是看见车,就不好解释了。咱哥俩找个地儿,把车好好洗洗,再换个玻璃。以后这车,就是咱哥俩两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