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的胭脂给弄得一塌糊涂,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但她容貌清美,这般看来,不觉可笑,反感悲凉。
苏意娘皱着眉头,几次三番想冲过去劝阻,却被凝香和侍月拉住。而她们高喊的一些“不要打了”之类的话,也明显不被任何人听进耳里。
苏良只仗剑守在她们身边,明显并不打算管萧远的死活。
容若看得直挑眉,知道柳非烟现在情绪激动,劝是绝对劝不住了,当即一跃而至,直入厅堂,一指叩向柳非烟持刀的手:“柳姑娘请住手。”
柳非烟一心都放在追杀萧远身上,等到容若近身方才发觉,匆忙间不及躲避。她性子激烈,竟干脆不躲不闪,用尽全身之力,把刀对准萧远一掷。
容若看得心惊,左袖微拂,一道乌光从袖中射出,堪堪撞在柳叶刀的刀身上,使得刀势微微一偏,擦着萧远的头发射了过去,吓得萧远脸色惨白,手足发木,愣愣地看着一把头发,应刀而断,在眼前徐徐飘落。
与此同时,容若一指也叩在了柳非烟手腕上。
柳非烟只觉手腕一软,垂了下来。她毫不停顿,一抬左臂,对准容若一掌拍去,没想到手一抬起来,却是全身酸软,一丝力气也没有,身不由己,坐倒在地,犹自恨恨瞪着容若:“卑鄙。”
容若笑道:“我这也是为了不要伤着柳姑娘,所以在点中姑娘手腕时,用带了麻药的针稍稍划了一下,这药对身体绝无伤害,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柳非烟含恨瞪着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勉强支撑着起到一半,身子一晃又跌倒在地。她面色惨白,死死咬住牙,泪珠在眼中打转,却反而不再落下来,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努力站起来。就这样,站起、跌倒,跌倒、再站起。
容若心中也为她的倔强所震动,皱皱眉,回头使个眼色。
凝香、侍月一起过来扶她:“柳小姐。”
柳非烟挣扎着用无力的手推开她们:“谁要你们来假好心,没有你们,我倒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你还真能恶人先告状。”萧远冷笑一声,一个箭步冲过来:“自从相识以来,哪一回不是你先找我们的麻烦,今晚你更是摆出一副不杀我誓不休的样子,你倒说说看,我该怎么报答你才是?”
他声音里充满威胁,脸上表情异样狰狞。可是柳非烟却只是毫无惧色地瞪着他,双目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愤怒怨恨,竟让容若这样的旁观者都觉不能直视。
可是萧远以前在京城,正可谓坏事做尽,对于别人的怨恨,早就习以为常,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狞笑一声:“好,你大胆,我看你大胆到什么程度。”
他猛然伸手,就要当众扯开柳非烟的衣裳。
柳非烟吓得惨叫一声,容若也急忙挡在她面前,沉下脸来:“三哥,你这是干什么?”
“既然敢随便杀人,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萧远面色阴沉,语气冰冷。
柳非烟大声喊:“你们杀了我吧!天地间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不能杀他复仇,还活着做什么?”
她声音凄厉哀绝,容若听得心中恻然,低声道:“柳姑娘,你有什么冤仇委屈,不妨慢慢说出来。”
柳非烟咬牙道:“如果不是和他结仇,我不会用刀刺伤你。为了你受伤的事,我被爹爹关了好多天。我要不是闷坏了,不会偷偷跑出来,不会想办法甩掉爹派来跟踪我的人,也不会被人掳走。”
她望向萧远的眼中悲楚莫名:“你为什么要在百般羞辱我之后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把我扔下,让我死了算了?”
萧远气得破口大骂:“我救人倒救错了?你是不怕死,你就不怕落在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将来生不如死?”
柳非烟惨然一笑:“我现在,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容若心中感怀,长长一叹。
女子先天就比男子受更多局限,江湖中的女子危险也远比男子多,清白名誉,动辄受损。像柳非烟那样被人掳走,又在风尘之地救出,已惹来无尽的流言蜚语,她今日洞房之中,未曾落红,更坐实了不洁之名,自是百口莫辩的。
柳非烟的泪水徐徐滑落脸颊:“别人都说江湖女子大多操行不端,贞洁有亏,我偏立志做个玉洁冰清的女侠,给天下人看看。平日爹爹爱我如掌珠,旁人敬我如公主,我一心一意只想好好做一些事,让人家知道,我虽是女儿身,可半点不比男人差。我全心全意数着日子,想着要嫁给修远,为他生儿育女,虽然身边常有男子出入,可我从不曾有半点对不起家门,对不起修远。我被掳时虽然失去意识,可我怎么会连自己身上的事都不知道。我还是个清白的女子,就算修远有猜疑之心,我只想着,等我嫁给他,洞房花烛夜还我清白,他会更加爱我敬我,可是……”
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在场其他,怎会不知道女儿家清白受损的其中苦痛。凝香、侍月一起低声宽慰她,苏意娘微微皱眉,似是若有所思。
容若心中为她难过,似何夫人这等出身官家的小姐,何等看重名声贞洁。何修远受母亲教导,也同样着重此事。今夜之后,柳非烟断难安然做她的何家妇,而柳清扬也因此蒙羞受污。
柳非烟自小骄纵,怎受得这样的不白之冤。偏偏愤恨满心,却连可以报仇的人也没有。既怪不得何修远,又找不到真正掳她的仇人,一腔激愤难平,竟然找上了萧远。
自与萧远相识以来,屡屡敌对,每每被萧远气个半死,是她毕生怨恨所聚,也怪不得心中恨意一起,自然而然想找萧远拚命。
看她这般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样子,便知性烈如她,根本不想活了,又不愿无声无息地死去,只想斩杀一仇敌,略泄心中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