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姐笑得和亲娘似的:“心痒痒了?想立功了?想吃肉了?你仔细再说说。”
这女人得了鼓励,口齿伶俐得不行:“那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的,戴着一个多拉帽,穿着个旧袍子,瞧着就不像是来逛窑子的,开口闭口都是和我聊腊肉的事儿,又扯了些又的没的,最后才问,问咱们这有没有姑娘喜欢上客人,想和客人跑了的。”
“我当时就提了心眼,问他到底是来喝茶的还是买铺的,他又说,买铺可以,但是咱们这的姑娘怀孕了可怎么办,之前有没有先例,哪里有客人问这个的呀,他又问,如果女人真体贴,赎出去好好跟着他过日子也是可以的,又问,赎身怎么赎,这不是,越说越奇怪了嘛。”
眉姐眉毛一挑:“继续说。”
“我便问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看上了咱们屋子里的哪位,他没说名字,继续问赎身的事儿,还说,咱们这里的姑娘苦啊,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专门骗小姑娘,问我有没有认识的姑娘,被男人伤了心的,总之,一堆奇怪的问题。”
眉姐若有所思,这女人一鼓作气,壮着胆子说:“问的这些问题,我寻摸着,这说的,是不是……是不是为了春柳的事儿来的?”
说到“春柳”二字,其他姑娘们都忍不住抬眼望这边看,只被这壮汉冷眼一瞪,又都纷纷低下头去。
春柳这个名字,就像是眉姐心口的一根刺,谁都知道这根刺在,可谁也不敢提。
这说话的姑娘,胆子真大。
眉姐慢慢把红烧肉放低,贴在这女人嘴边绕了一圈:“想吃啊?”
这女人喉咙一滚,口水涌入食道,点点头。
眉姐笑了笑,突然把红烧肉往地上一扔,这女人立刻去捡,眉姐一个眼神,壮汉单手把这女人一提,直接扔进了小黑屋。
眉姐环顾四周,看着这屋子里其余十几个姑娘:“当妓的就得有当妓的觉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遇到了来买铺的都不知道怎么哄着人家开心,活该你们一个个死了都没人给收尸。”
用罢晚饭,姑娘们都被人送入了一间屋子,砖瓦房,草席垫,垫上各有一柄蒲扇,破烂得和鸡爪子似的,全是缝,扇起来漏风,却是这夏日里唯一纳凉的东西。
眉姐进了屋子,又不放心,绕到砖瓦房后头,那儿有一个竹楼梯,从楼梯爬上去,有一个通风的孔洞,名曰通风,实际上是眉姐看管姑娘的一个暗哨,每晚都会有人隔着孔洞清点屋子里的人数。
眉姐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大肥屁股站在细长的竹楼梯上,她眼底顿生冷厉,反手拿着扇柄狠狠地戳了一下那人痛处。
“眉……眉姐。”那人捂着屁股,脸色大变,指着孔洞说,“我监督她们呢,担心她们今天有了什么心思,乱说话。”
眉姐一瞪眼:“田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偷偷在暗哨里看姑娘。”继而眼波一转,“老娘想舒坦的时候,你是我的人,不想舒坦的时候,别把自己当主子看了,滚。”
眉姐大龄未婚,又做了这号生意,男人都似流水一般,来又去,去了又来,唯独田三,是近几年她屋子里的常客。
看完了姑娘们,并无异处,眉姐才是摇着团扇回去,脂粉香香过了墙角茉莉,一推开门,就看到田三在浴盆里撒牛乳。
眉姐微微眯起眸子,田三此时若有尾巴,不知道得摇得有多殷勤。
“这是好东西哩。”田三指着浴盆里慢慢化开的乳白色,“听说埃及有个美人,就是用牛奶泡澡。”
眉姐忽而蹙眉,眉头又很快地抚平:“倒了吧,我看不得这个。”
一团乳白色在水里化开,加上田三卖力的搅拌,水乳汇成一块儿。
冥冥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眉姐的脑子里荡来荡去。
“这就是出了芽儿的蛊虫卵了,先得放在池子里浸个半日,拣了壮的挑出来,搁在人的皮肉里,三天入肉,七天入骨,十五天就能钻进人的骨髓里,滋养壮大。”
“这进骨髓了,要用的时候怎么取?”
“怎么取?哈哈,那时候人都嗝屁了,自然是想怎么取就怎么取了?眉姐,瞧着您是第一次来送货的,送你一个蛊,这玩意叫黑线蛊虫,比我养的这些白芽儿更狠辣,就是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玩这玩意儿。”
眉姐皱眉,瞧着田三还在那头笑眯眯地劝自己,瞬间来了脾气:“我让你倒了这洗澡水你磨蹭什么?”
田三:“这可是真牛乳,要不,给姑娘们喝?补身体哩。”
把田三骂了一通,眉姐自个儿清洗了,晚间准备睡下。
月牙儿都爬上柳梢了,可眉姐一直心神不宁。
她躺在绣花枕头上睁眼看着房上的横梁,枕头上绣着几朵大红的牡丹花,眉姐一偏头,便能瞧见一大片血红。
怪瘆得慌的。
眉姐起身把枕头换了个边,继续躺着,过了子时,才勉强入睡。
睡梦里。
一排酱色大缸,里面锁着一个个美艳的女人,有人从一个长方形的水池里搅动刚收回来的虫卵,纯白色,密密麻麻的,入水化开,像极了牛乳倒进温水里的样子。
画面一转,有人持一柄利刀隔开女人的皮肉,若是有孕的女人,则选择腹部,那是孕育胎儿的地方,也是最滋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