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袅袅,枫叶千林赤。kanshun南山入望,为谁依旧佳色。
随分绿酒黄花,联镳飞盖,总龙山豪客。人世高歌狂笑外,扰扰于身何得。短髮萧萧,风吹乌帽,醉里从欹侧。明年虽健,未知何处相忆。
漏夜乘车离去,一曲箫音绕肠,如玉人面忽已远。渐行渐远,我离开了锦溪,可是我并未回到宁州。
睡得极不安稳,就像妈妈逝去将近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深深潜藏的记忆被一点点挖掘出来,幻影交叠中我又看见了那名女子,就如我在十六岁的梦境中看见的一样,她的容颜与妈妈极其相似,只是眉心嫣红的印记犹如一线流火。
荼蘼花下重门,乌鹊绕枝铜屏,她站在芊绵成碧的柳色之下,那千重碧绿的柳色逶迤落地,一片碧绿纷纷扰扰地垂落之后,这次她没有倏然消失,容颜而是越发纤尘毕现的清晰。
声音如兰香暗涌,“颜卿,颜倾,长成之后定是容颜倾世。”
宛若出尘清莲的剪影静静地绽放,唇角衔了一抹悲婉的笑容:“此生与我已是如此,我不希望女儿也像我这般……穷尽一生都无法自己真正想要的……”
“庸碌终生又如何,明珠暗投又如何……”
“你错了,人终归是要回到一出生就注定的位置……”
“……”
有两个人向我单膝点地跪下来,“我们来接您回家。”
“……”
当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我正躺在一张白玉塌上,头顶上铺天盖地的洁白素纱笼罩下来,层层交叠的素纱将光影过滤得极淡极浅,缀在素纱上的白玉铃铛随风清吟,我一时惊异,竟然与先前出现过的幻觉如出一辙。不过这里没有缭绕朦胧的烟云雾气,分明看出这里的规格是一间雅致的居室。
然而在我醒来的霎那,那个出现在梦境中的神秘女子就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她一个柔和的眼神就制止了我的尖叫,饱含沧桑的声音说道:“孩子,我是你姥姥。”
“姥姥?”我看着眼前的女人,难以相信地反问:“我现在难道在南国?”我虽然有一段时间的意识昏沉,但是从漠北到南国就算一刻不停歇,也需要耗费两月的时间,我不可能,决不可能在南国。
“在伏眠国中。”她平静地回答,“多少年了,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伏眠!”我愈加惊愕,“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自称我姥姥的女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像是只有三十余岁,虽然相比十余年来一直保持二十出头容貌的妈妈,从眼神声音中显出一点老态,我真正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我的姥姥。
她和颜微笑,姿容动人,说道:“孩子,你不知道的事真是太多了,姥姥会一件件地告诉你。但是你现在要相信,我就是你的姥姥。”
“你过来。”姥姥轻轻携过我的手,让我从白玉塌上下来。我们走到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前,“你看,很像,只有血缘至亲之间的容貌才会相像到如此地步。”
“姥姥。”我轻声地重复了一遍,尽管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心中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我去相信,因为我们长得真是太像了,妈妈的容貌承袭于她,而我的容貌承袭于妈妈。
“那我为什么会在伏眠国中?”我问道。
姥姥轻轻地笑出声道:“我们是统治伏眠的王族,这里是你的家。在外面飘荡了二十年,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
“那么我的妈妈她……”我惊声问道。
提到妈妈,姥姥就收了笑意,眼底闪过冷峻的光,似乎不愿多提她,“她就是我的女儿,琅嬛,伏眠国上一任的公主。”
“她是琅嬛?”
她轻拍两下掌,进来一名素衣丽颜的女子,双十锦绣年华,素白的裙裾随脚步缱绻地开着,恍如一段轻盈莹洁的流云,不过眉梢眼角收敛了往日的玩世不恭,轻狂桀骜,却多了一分沉稳持重。
她是多年未见的元君。
“元君!”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面对我惊疑的眼神,她优雅地朝姥姥一拜,“元君参见主上。”
“免礼。姽婳,你与她相识最久,今日相见应该也不生疏了。”姥姥说道。
“是的。”元君她走上来握住我的手,看得出她眼底平澜下的情绪腾涌,“以往你一直追问我,我总是不敢说,因为时机未到。”她看了姥姥一眼,“不过今日,时机终于到了,姥姥自然会将一切告诉你,包括夫人的事,还有关于你隐藏在身后的真正身世。”
我神色凝重地点头。
从姥姥的讲述中,我得知我们是凤祇的后裔,一百五十年前西胤与凤祇反目成仇,两败俱伤后西胤的高氏宗族人员式微,由一支高姓旁支得到机缘,入主帝都,建立东胤皇朝从此主宰天下。而残余的凤祇族人由族长带领一路逃到了漠北,隐姓埋名地在蛮荒之地生存下来,历经几代的披荆斩棘地经营,在一块弹丸之地成立了一个小国,名为伏眠,凤为王姓。两个字涵义明了,即为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伏眠?姥姥莫非还想恢复凤祇以前的盛状?”我覆在她膝上问道。
“这就是你的母亲让我失望的地方。”姥姥抚摸着我发丝的动作有一下重了,我微微地吃痛。然而她此时的薄怒不是冲我,倒好像是将我看成了另一个人。
任谁都想不到鼎立天下的三位美人中,慕容浣昭与凤祇琅嬛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当年的她正值青春少艾,绝世容颜倾动天下。那时伏眠与北奴结盟伐胤之后,她授命于姥姥前往胤朝,姥姥为她伪造南国富商之女的身份,目的就是为了凭着倾世容颜游走于承运帝的皇子之间,挑起皇子间的内讧。妈妈聪明美貌,富有心机,激化了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丰熙帝,与隐王之间的矛盾,在承运帝末年爆发宫廷兵变,兄弟二人同室操戈,最终以太子诛杀隐王于观贤殿而告终,这一手足相残的事变将重病的承运帝几乎活活地激死。太子与隐王之间多年对峙,以及演化到后面萧墙之内的兵乱,大大地削减了胤朝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