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弯弯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整个身子蜷缩侧在床榻上,躬着呗紧紧地依靠着手臂。
“弯弯……”
张陵之看着少女的病情愈发严重,以往的少女不会昏迷不醒。
听邱叔叔说,这五年间少女没来找他看过病,是不是因为旧疾一直在少女的体内隐性累积,还是她在隐瞒着一些事情?
她发病了,只是没有来治?
少年赶紧从柜子里拿出棉被盖在少女的身上,“弯弯,还冷吗,还冷吗?”
“少爷……弯弯是不是快要死了?”
“弯弯…………竟然看到了天堂……”
少女紧锁眉头,夹成了川字型,浓长的睫毛乱颤,发白的嘴唇颤抖,像是濒临死亡的囚鸟,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我……还有好多话……还没给少爷讲……”
在这五年,旧疾怎么可能没有复发过,可她处处都被打一头,被老夫人关进小黑屋永不见天日,被老夫人冬日里埋入雪地当作那些主子取乐的对象,被小姐少爷们拿着鞭子殴打,被其他丫鬟放过来的野狗厮打,她身上的伤口数不胜数。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旧疾这一回事了。
“弯弯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弯弯身上有小蝴蝶呀,小蝴蝶会善待弯弯的……”
小蝴蝶……小蝴蝶啊……他们在童年时期最爱追逐田野之上自由而又野性的蝴蝶,它们漂亮恣意,不被俗世夹杂,永远自由地飞翔。
“弯弯,不要睡着,不要睡着,我才……我才刚回来啊……弯弯……”
“弯弯……我才刚回来啊……我不要五年等待却是这样……”
“弯弯,你不要睡着好不好……”
邱叔叔在外面看着他们,老泪纵横,抬手擦拭,余眼看到了一旁即将到来的老夫人。
“陵之是不是在里面照顾那个小蹄子?!”老夫人瞬间失去了平日的温润,她往往只在同阶级人之间展现自己的大方和蔼。
邱叔叔低着头抿唇不语。
“我看你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老夫人严厉呵斥,“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顺便把少爷给我拖出去!”
“若是少爷强硬不走,直接打晕。”
张陵之在老夫人话音落下之时,缓缓地推开房门,深沉地凝视着她一眼。
噗通一声,双膝下跪在老夫人的身前。
“母亲,给陵之一次机会,陵之只想陪着弯弯度过难关,愿母亲成全!!!”
他一次一次地磕头,沉沉地落在地板上。
“弯弯,她好像挺不过去了,母亲,给陵之一次机会!”
少年的嗓音沙哑含着肝肠寸断,眸底含泪失去了光亮。
“她是谁,你又是谁?!”老夫人怒不可遏地注视着地上的血渍,“一个低贱的丫鬟值得你为她下跪向我求情,张陵之,你给我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第一次,便是幼时为了刚瞎眼走投无路的鹤弯弯寻觅归宿;第二次,是母亲强逼着他去海外,他下跪祈求母亲善待鹤弯弯;第三次,他现在为了陪伴病入膏肓的鹤弯弯祈求母亲。
三次男儿下跪,均是为了一个丫鬟,还是一个瞎子。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荒谬,她看着张陵之眼圈逐渐泛红,倒吸一口气,“我看你真是疯了,再最后一次机会。”
“陪她可以,我要你娶妻。”
张陵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眼神落在老夫人的身上,苦笑一阵,双手作揖:“我……孩儿……答应母亲便是。”
少女昏睡的这段时光,总是暖暖的,不觉半点寒凉,温热的米粥,久违的气息,她像是回家了。
可寒凉入体,少女梦境掀起了一阵梦魇袭击。
“少爷……你不会刺瞎弯弯的眼睛,对吗?少爷……你在哪里……求求你……不要丢下弯弯……”
“弯弯是个瞎子,是个瞎子……少爷……不要嫌弃……弯弯……”
张陵之抱起少女的身子,看着皎洁的月色,泪意恍然落在少女的手上。